奶奶和茉莉

　　伏案桌邊，舉筆，望著那花枝上渲染的點點白色，時光的裙角被風吹起，心里別樣的記憶，一蓬一蓬地開了。

　　茉莉花，是奶奶種的。奶奶侍弄泥土，就像她在鞋面上繡花一樣，一針下去，綠的是葉，再一針下去，黃的是花。奶奶在暑假栽上了茉莉，于一個點綴著幾棵翠竹的瓷盆里。

　　碧綠的枝葉，簇擁著瑩白的幾粒花骨朵兒，小小的如同米粒一般，卻不容你忽略，它總是這朵開了，那朵又冒出來，源源不斷，香氣四溢，仿佛那顆小小的心，是在香粉里打過滾的。當我從暑熱里歸家，打開家門，一股子的香，帶著清涼甜蜜的氣息，不由分說地游向我，慢慢攀上鼻子、唇、眉頭，直到心。

　　滿身的燥熱，就那樣漸漸褪去。一片恬靜中，與一盆茉莉相望，日子久了，便有了纏綿。奶奶給茉莉澆水時，我總是愛明知故問：“奶奶，這是什么花啊？”奶奶欣喜地答道：“是茉莉！”“哦，是茉莉啊，真好看。”我重復道。奶奶的臉上，漾起了一圈一圈的微笑。第二天，我又這么問道，奶奶也一樣地回答。第三天，第四天……感覺自己有點幼稚，想必奶奶也不是不明白，但奶奶總是順著回答。如此地糾纏，十次百次的回答，在平凡的日子中，凝結成了親情，這親情，如茉莉一般，芬芳著我。

　　奶奶，是極喜愛花的。即便是在食不足飽，衣不足暖時，她也不曾放棄養花。奶奶曾告訴我，那個年代，花種子不是那么容易求之就來的，養不了花，就養些草，也很好。奶奶說，如果她手中有一顆種子，不管是什么，就絕不會扔了它，而是會把它種在一盆泥土里。爺爺曾在報紙上發表過這么一段：“我的書桌上，總是蓬勃著綠意。備課累了，便抬起頭看看它們，一盆盆的新綠，染綠我的眼，我的心。這意外所得，如同賜予。”奶奶愛花愛草，活出了自我，就像茉莉一樣，不起眼，卻不容忽視。

　　曾和奶奶一起逛花市。路邊，賣茉莉花的人很多。夾雜在一些蓊郁的葉子里，一點點的白，像飄落的雪花。有小女孩牽了媽媽的手，蹲下去仔細地看：“媽媽，這是什么花呀？”媽媽答：“是茉莉啊。”小女孩湊上去聞，忽然驚喜地叫道：“媽媽，好香啊，它的味道像茉莉花茶。”

　　這個比喻，我想應是最最恰當的比喻了——它的香，像它自己。人，或者花，亦或任何一個生靈，得有自己與眾不同的芳香，才是價值的所在。

　　惟其如此，才讓世世代代的人，矢志不渝地喜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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