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可親可敬的父親散文

　　女兒真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吧？要不父親不會用一輩子的愛來償還他的女兒，我的父親亦是這樣。

　　小時候去上學，并不像現(xiàn)在的孩子需要接送。記憶中，父親只送過我一次。但僅有的一次卻深深的烙在了我兒時的記憶里。并每每想來，總會有濕濕的東西涌上眼眶。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一大早醒來，地上已積了厚厚的雪。我穿了母親為我縫的新棉鞋，準備上學去。這時，父親背著手大步走到了我前面，也不言語，只是低著頭走。我跟在后面，只見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父親兩行大大的腳印，而每一步腳印相距并不遠。我好奇的用小腳踩著他的腳印一路跟到了學校。父親依舊沒有說話，背著手轉(zhuǎn)身走了。我歪著小腦袋，望著父親的背影，不明白父親來學校做什么。直到上了中學，學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父親踏著厚厚的積雪送我上學的情景又清晰的浮上腦海，我才終于明白父親的苦心，他踏出的一個個大腳印，只是怕濕了女兒的布棉鞋，凍了她的小腳……

　　我從小體質(zhì)弱，家境也不是很好，母親管得緊，從來不讓我吃冰棍，說是怕咳嗽。時間久了，我也習慣了，即使再熱的天，也從不吃。中考第一場，由于心里壓力過大，考場失利，我耷拉著腦袋走出考場。“夠熱的吧？來，趕緊的吃個‘雪人’。”父親一看見我就立刻跑過來，遞給我一個“雪人”。我卻傻愣在了那里，沒想到父親會來陪考。本來全村也沒幾個參加中考的孩子，尤其是女生。父親擠在一堆城里人中間，頂著烈陽等在考場外，還給我買了一個那時最貴的雪糕。“來，拿著，吃吧，你長大了，身體也好了，以后想吃就吃吧，這么多年，你媽也管的你太緊了些，可也是為了你好。”我默默地接過父親手中的“雪人”，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吃起來。沒有人知道，這是我出生吃的第一個雪糕，伴著我大滴大滴的眼淚，不知苦甜的咽著。

　　中專畢業(yè)那一年，等待分配工作的日子，一天一天煎熬著沒個結果。一天，我看見父親把家里所有的玉米都拉了出來，我問他做什么，父親笑笑說：“拉出去曬曬。”但晚上我并沒見到他再把玉米拉回來。那時我因為工作的事很煩心，也沒心思多問。第二天，父親讓我和他去了一個遠房親戚家。親戚坐在他家寬大的真皮沙發(fā)里，獨自吸著煙。吸完了一根，父親忙掏出自己的煙畢恭畢敬的遞了上去，又掏出一根陪著吸了會兒。煙霧繚繞中，親戚一言不發(fā)，父親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眼淚不爭氣的溢滿眼眶。我知道那些玉米去了哪里，此時它們縮小在一個小小的信封里。末了，親戚站起來，把那個信封重新揣回了父親的懷里，“回去，慢慢等著吧，有機會我會通知你的。”走出親戚住的高樓，父親停下來，靠在墻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后來我以優(yōu)異的成績在幾百名的應聘者中脫穎而出，擠進了我現(xiàn)在所在的單位。但父親那一晚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喘氣的情景會時時印上腦海，鞭策我努力工作，正直做人！我知道那一晚，父親為了女兒丟了多大的臉！那是他一個樸素的農(nóng)家漢子的尊嚴啊！

　　一晃，我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結婚那一天，父親夸下海口，我出門的時候，他絕對不哭。迎親的炮聲響過后，大家急急的招呼著照全家福，卻怎么也找不到父親了。原來他一聽見炮響，早就躲到里屋哭得稀里嘩啦了。我真要走了，父親按照村里的習俗還是硬撐著去送我。他走在婚禮隊伍的最前面，原本父親是想送我到村口的，但因為太傷心，半路就折了回來，只好由姑父姨夫代替他去送女兒了。后來據(jù)姨夫講，父親在我走后，一個人關在屋里哭了很久，并且跟所有的人說“再不要養(yǎng)女兒，再不要養(yǎng)女兒……”至今我愛人見了父親都怯怯的，好像因為搶了他的寶貝，心里有愧。

　　如今，我和哥哥都已長大成人，父母親也該安享晚年了。許是上天嫉妒我們一家人的美滿吧，無情的病魔悄悄的降在了母親的身上。在陪母親上京看病的日子里，為了隱瞞母親不讓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我和父親每天在病房里陪母親打撲克，玩游戲，張著大嘴哈哈大笑。只有到吃飯的時候，我們才能借機到外面的小飯館，商量母親看病事宜。每每一走出病房，我和父親的淚就會奔涌而下。在提到化療的時候，父親忽然像瘋了一樣突然站起來，大聲的哭著說“不，不，我不同意給你媽化療，一化療頭發(fā)就會掉，還要吐，吃不了東西，我看不了，我受不了啊！”

　　“爸，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你看不了，就不給媽媽化療了？現(xiàn)在化療是唯一的辦法，我們不能眼睜睜的放棄吧？”

　　“不，不，我不管，我就是不能讓你們給你媽媽化療。”

　　“爸，你太自私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竭斯底里的朝爸爸喊。

　　父親知道坳不過我，只能捂著臉一邊哭一邊哀求我：“用最好最貴的藥，要是，要是你媽最后疼開了，你一定要給她用麻藥，不要讓你媽太痛苦。”最黑暗的日子，我和父親就這樣相互支撐著，和著血淚盡心伺候了媽媽幾年……

　　媽媽走后，父親一下蒼老消瘦了許多。不愛說笑，不愛理人，也不愛出門。我和哥哥尋思著，鼓勵爸爸出去找個事情做。這樣不至于太寂寞，日子也好打發(fā)些。父親年輕時，也算我們這里遠近聞名的一個能人吧。務農(nóng)務商務工，都是一把好手。木工、瓦工、焊工、修理工、電工……除了做飯和寫字，父親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雖說沒有給我們賺下個金山銀山，日子過得也算富裕盈實吧。如今，父親已近花甲，出去做事又能找到什么像樣的工作呢？就在昨晚，父親節(jié)的前一天，父親興沖沖的打來電話：“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小區(qū)做保安，一個月900元。”掛了電話，我的心酸酸的，不知道該是恭喜父親，還是勸他不要去了。酷夏，烈日炎炎，他受得了一走就是數(shù)小時的戶外巡邏嗎？嚴冬，還要飽受寒風冰雪。那么大的年紀，夜班怎么熬得了？我多想跟父親說：“不要去了，我和哥哥養(yǎng)得了你。”可是，我知道，我們能給的只有錢，卻驅(qū)不走他內(nèi)心的寂寞和悲傷。這一夜，父親“吱喳吱喳”踩著大雪送我上學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里浮現(xiàn)，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竟一夜未眠。

　　今天是父親節(jié)，因為害怕見到父親，而動搖了讓他出去工作的決心，我把自己關在家里一天沒有出去，也沒有一聲問候。只有語無倫次的敲下這些文字，給我可親可敬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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