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行業協會的能量

《檢察風云》：您如何看待我國目前的政府采購現狀？

程：我用一句話評價：看似公平，實則不合理。

我從業已經16年了，在這個過程中看到過很多競標。招投標的方式是比較好的，它比較公開公平，但是在這公平下面，隱藏的一些內容就未必合理了。從我們會計師行業來說，要約的規定就很不合理。

它規定了一個價格。高于這個價格，這個標書是無效的。它會逼迫事務所為了取得這個標書，把價格往下走，走進了惡性循環，雖然財政能省下一部分錢，但是大部分做的會計師事務所的工作人員會覺得壓力很大。

會計師事務所作為一個中介服務機構，競爭優勢應該是資質、品牌、專業能力和職業態度，而不是價格。但現在招標過程中，最多的內容是人數（要多少人來做這個業務）和價格。

此外，招標要約也很“糊涂”，很少會去明確某塊業務想怎么做。碰到一些新興業務，原先的會計師事務所可能從來沒有接觸過，像績效考核、績效評價、醫院的審計、事業單位的審計，這在傳統的審計當中是沒有的。那要怎么做？要約中不說明，也沒有標準。只是看似公平地劃了一個標準：20個以上的注冊會計師，年收入是多少，價格合適了就給做。這其中的道理呢？

我認為，對職業會計師來說，如果這個業務我們從來沒做過，那能去做嗎，能做好嗎？這才是我們首先應該考慮的問題。

然而我看到的很多會計師事務所，它不是這么想的，先拿下來再說，然后在做業務過程中，發生很多問題，比如對醫院的審計，財政說我要這個報告格式，會計師事務所說這個我做不出來，然后商量好做出來的格式給醫院，醫院說我們從來不按照這個做的。這樣一來，效率低，做的人苦，效果也不好。原因就是，我們在這種專業領域的招投標中采用了價格和人數的選擇標準。但是忽略了職業能力。

而且現在又加了一條標準：前幾年曾經做過相同業務的，并拿出證明。這時候就會有一個問題，一些小事務所之前沒做過，那就永遠不能做了。

還有一個問題值得重視，，政府在招投標過程中不規定時間段，這會造成一個很大的風險。比如要20個人來做，為什么？如果是有20家要做，每家要做一星期，現在這個業務半個月就要完成，所以要20個人，這樣它一招標，其他事務所看后，馬上會考慮自己的工作安排，不行就不投了。

《檢察風云》：您覺得哪些改變能讓專業服務方面的政府采購變得更為合理？

程：對于專業服務機構，你根本不應該拿價格作為競標的內容。財政部、中注協有一個行業誠信公約，我們每個會計師事務所、每一位會計師都簽約的。公約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價格，我們有行業最低價。但是反觀世界各國，從來沒有一個會計師事務所要去認定最低價。在某些競爭范圍當中，本來沒有價格指示，報物價局就可以了。定了最低價后，有些事務所一報價就是這個數字，于是最低價就變成最高價了。

我們一直認為，招投標應該放的是職業能力、勝任能力。但是，這又與我剛才提到的一個標準矛盾了，你沒做過就永遠不會勝任。中注協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于是，注冊會計師行業協會組織了很多次的培訓，如對醫院或事業單位的審計、對專項資金的審計、對社保的審計、對司法部門的審計等培訓。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方式。從來沒做過的人，通過培訓考過了，取得了資質，那就能做了。招投標的時候如果把這塊結合進去，就合理了。

另外，不同行業有不同標準，這個標準誰來定？怎么定？需要政府和我們行業協會一起協商。而且應更明確，更細化。

《檢察風云》：只要是采購，價格總無法繞開，若不放在招標要約中，如何體現？

程：由我們行業協會牽頭和政府來談，簽訂一個價格。我可以把我認為理想的模式勾勒給你看。我們注冊會計師行業現在在管理上，采用的方式叫ABCD四類管理，同時又把事務所分成大中小，標準是：20個會計師以下是小型事務所，20-100個是中型，100個以上是大型。這樣一個分類，再結合ABCD（每一欄都會有），如果把這塊機制引入上海的招投標，就很合理。

因為在招投標過程中，你就會看，這個項目到底是選擇人多的，還是專業能力好的或者誠信度高的。大型事務所A類的，篩選出來的就這些，然后選一到兩家出來做，如果不愿意，那就把這個項目分成兩個包，發給中型事務所A類。這樣大家也會更積極來做，而行業標價由我們行業協會牽頭和政府商議、簽訂，不用我們大打價格戰，不考慮業務能力，把行業越做越小。

《檢察風云》：那你們行業協會目前是如何做的？成效如何？

程：目前我們行業協會完成了分類管理和大中小事務所劃分。至于作為理想模式的推手，也在做，但很難。

因為現在很多招投標不看這個，要約上就寫B類以上，上海B類以上有70%，A類只有16%。如果他能用一些分類標準來約定，比如只有A類事務所能投，那就鼓勵大家往A類事務所發展，但是B類以上，就等于是表態大家及格就可以投。這并不利于整個行業的健康發展。

我希望，我們行業協會充當工會的角色，選出代表和政府談：給出質量標準，包括專業能力、完成時間、具體形式等，價格可以談。這才是我們行業協會應該做的，真正體現我們行業標準的。但是現在沒有，也不可能，因為我們行業協會是屬于財政局下的，一個處室怎么去和局長談？怎么和政府采購辦談？不對等。

而且，它也不能讓財政局的采購方式按照我們的模式來。因為其他涉及政府采購的行業也有協會，他們有沒有這樣做？如果沒有，那這種創新，政府是要冒風險的，如果沒有不追責的承諾，這個嘗試沒人敢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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