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雜說

作者簡介

　　趙克明 安徽人，大學本科學歷，任教于省級示范高中——安徽省霍邱縣第一中學，安徽省特級教師，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優(yōu)秀科技人員，全國優(yōu)秀語文教師，六安市中學高級職稱評審委員會委員，安徽省高考《考試說明》審稿人，先后在《中國教育報》、《語文報》、《中學語文教學》、《語文教學通訊》、《語文建設》、《中學語文教學參考》、《語文學習》等幾十家報刊發(fā)表語文教學與研究文章數(shù)百篇，參與教育主管部門編寫的教輔用書十余本，自編文集有《與你共游語文的天空》、《耕耘錄》、《中學生個性化作文引路》等。

　　偶翻報紙，看到一些人對安徽高考作文題“提籃春光看媽媽”的寫作議論紛紛，具有代表性的看法是，考生把媽媽寫得太“實在”，表達感情時的落點都在自己的媽媽身上。一位資深的語文老師發(fā)表了高見：根據(jù)出題人的意圖來看，如果考生在寫作時能將“媽媽”上升到另一個更高的層次，例如將“祖國”、“黃河”、“大地”等比擬為“媽媽”，由對“媽媽”的愛延伸到對“祖國”的熱愛，文章就會更深刻，會是一篇佳作。

    在有些人的意念里，作文立意深刻，就是要挖掘出非同尋常的意義，就是要與當前社會政治流行語或報紙雜志反復出現(xiàn)的“公眾語言”掛起鉤來，至于是否生拉硬扯、牽強附會不在考慮之列。有兩個例子便是明證。

    一位小學生寫了篇《難忘的一天》的作文：

    國慶節(jié)那天，天氣十分晴朗，我和我的爸爸興高采烈地去動物園玩。

    動物園里的動物真多，可我最喜歡看的還是河馬。開始我以為河馬就跟馬差不多，很會跑，人可以騎在上面，在水里游。懷著激動的心情，我終于看到河馬了，沒想到河馬又肥又大，一個長方形的大腦袋上長著一個又寬又大的嘴巴，笨笨的樣子可有意思啦，它的尾巴很短，皮黑黑的，發(fā)亮，沒有毛，聽說是非洲來的客人呢。

    河馬的樣子真可愛啊！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愉快的國慶節(jié)。

    老師寫的評語是：“文字通順，條理清楚，但立意不高，寫國慶節(jié)應和祖國的富強聯(lián)系起來，你應想到，沒有祖國的強大，河馬怎么會到中國來呢？”

    又一位小學生寫了篇《我的理想》的作文：

    阿爸還沒走（去世）的時候，他對我說，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大了做個科學家；阿媽卻要我長大后做個公安，說這樣啥都不怕。我不想當科學家，也不想當公安。我的理想是做一只狗，天天夜里守在家門口。因為阿媽膽小怕鬼，我也怕。但阿媽說，狗不怕鬼。所以我要做一只狗，這樣阿媽和我都不怕了。

    老師沒有批改這篇作文，只是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理由是：誰寫理想不寫當科學家，當老師，當捉拿惡人的公安戰(zhàn)士呢？周恩來總理少年時不是立下“為中華崛起而讀書”的理想嗎？說自己的理想是做一只狗，太荒唐！

    老師的這一引導，用心也許是好的，但不知各位思考過沒有：這就是作文追求“深刻”的思維模式嗎？這是不是讓學生作文在“失真”的狀態(tài)下上了虛假的“套”呢？這會不會誘使學生揣摩怎么去寫“假”、“大”、“空”的文章呢？只要看看泛濫于今的矯情作文、虛假作文、套寫作文，我們就很容易作出回答了。

    到底應該怎樣認識和理解作文立意的“深刻”呢？

    作文立意的“深刻”，不是“超越”自我的認識，強賦“新詞”；作文立意的“深刻”，不是無端地“放大概念”，隨意“升華”；作文立意的“深刻”，不是無中生有地硬性“牽連”，胡亂“發(fā)揮”；作文立意的“深刻”，不是毫無思想地“跟風逐熱”，空喊“政治口號”；作文立意的“深刻”，不是粘貼上幾句“時髦語”，打上某種“標簽”。如果把作文立意的“深刻”看成是文章的一種裝飾和點綴的話，那么我們就將失去作文的本真，偏離作文的正軌，滑向作文的歧途；如果把作文立意的“深刻”看成是故作高深的話，那么我們的作文就必然是一副虛假面孔，是一塊招搖過市的標語牌。

    作文立意的“深刻”，建立在內(nèi)容和情感“真實”的基礎之上；內(nèi)容真、情感真則文真，“真”的文章便見得深刻。作文立意的“深刻”，緣于作者對生活的自我的“感悟”；書寫出我之感、我之悟，文章也能見得深刻。作文立意的“深刻”，表現(xiàn)在揭示了事物內(nèi)在的因果關(guān)系，既能展示出事物，又能指出事物所以如此，文章肯定會見得深刻。作文立意的“深刻”，還體現(xiàn)在見人所未見、發(fā)人所未發(fā)，新穎別致，啟人深思，引人聯(lián)想，文章同樣也會見得深刻。

    多引導學生讀讀李白的《靜夜思》吧，多引導學生品品朱自清的《背影》吧，這些不朽的名作會教會孩子怎樣讓作文變得“深刻”。

    我們已經(jīng)在作文的許多方面誤導學生了，再也不能變著花樣來忽悠他們了。“媽媽”就是媽媽，就是生我們、養(yǎng)我們、育我們的媽媽，媽媽與我們之間的親情不是世上最“深刻”的感情嗎？當然，如果學生真正意識到了“祖國”是自己“媽媽”（而不是遵從老師的意志），那自然也會生發(fā)出一種真正的深刻的情感。

    說了上面這一通話，也許你會覺得不“深刻”，但這是我真實的認識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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