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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青竹的散文
6月的寺院,禪房和樹木散發出濕潤的清香。陽光從樹梢上漏進來,斑斑點點,給人以眩暈。我左腳跨進門檻,一縷微風迎面吹來,頓然一陣清涼。抬眼,先看到的就是這個寺院——廣慶寺的青竹了。青竹不大,但在這一小片貧瘠的土地上蔥郁、蓬勃,寧靜地生長著,似乎也給寺院增添了幾分天然的寂靜。
私下為這種寂靜而驚喜。我知道,寂靜不是隨便就能看到的,也不是能夠說出的,任何的聲音可能都是一種破壞。需要的恐怕是聆聽,用心的那種。這不是任何人都能擁有的。在這偏僻一隅,在寺院的門后,這片青竹終究是意味點什么的。是什么呢,也許我永遠也說不清楚……
站在竹子身邊,抬頭看天,天也如同這片竹子一般大小。忽然覺得,這些竹子似是一方隱士,我無意間走近他、造訪他,這實在是一種打擾。竹子自然是無言的,正是在這無言中,天空,樹木,寺院,甚至清風和雨水,全都靜默了,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養神。這情景真好,天地間再沒有這樣的原始狀態了。我拿出數碼相機,想把這片寂靜取走,這時,一個我們都叫她小呂征的女詩人也走進了鏡頭,她青春的身影在竹林中間一晃,仿佛竹子也開始婆娑晃動,藍衣青竹,相映隨形,詩意頓生。這使我想到孟浩然的詩句:“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音。”
從廣慶寺的大門望出去,在東坡湖的一側,有一個新建的涼亭。那四周的空地上,隱約可見一株一株的竹子零星地分布著,低小,清瘦。但都獨立、無聲地生長著,恍若是一種陪伴,一種點綴。我理解貧瘠土壤上一切植物生長的艱難,甚至包括平民的生活,但能夠自在、自由,無所求地度日,那就是一種境界了。蘇軾有詩《綠竹筠》:
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癡。
蘇軾是寧瘦不俗了,由此看竹子實在是高雅之物。也正如此,人們說這片生長在三蘇墳的竹子是蘇東坡的竹子。蘇軾生前愛竹,種竹,居所有竹;他死后也有竹子伴守,青影搖曳,潔凈的身心常在。這也是一樁幸事。
有人告訴我這廣慶寺的氣候不適宜竹子生長,我將信將疑看這郁郁竹林,暗自叫好。這里,沒有歌舞之聲,沒有飄忽的城市燈影,沒有幽怨紛爭的現代劇情。恬淡,寧靜,夜鶯低飛,蘇東坡的月光朗照,豈不是最好的土壤?
我在這片竹林里待了大約十幾分鐘。向竹而語,忽然明白了竹子為什么被無數詩人和畫家所喜愛,賦予內容,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個象征,一個符號,被稱為“竹文化”。那不僅僅是高潔,不僅僅是堅韌,不僅僅是虛懷若谷,重要的是它佛一樣的含著雅靜、含著光澤。《詩經》上有“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說的是終南山清秀流水中幽靜的竹子;白居易有“舉頭忽看不似畫,低耳靜聽疑有聲。”是為唐代畫家蕭悅畫竹之雅題的《畫竹歌》;韓愈有《秋齋》:“山月皎如晝,霜風時動竹。夜半鳥驚棲,窗前人獨宿。”這些詩句讓竹子的聲音再現于耳。與眼前我看到的廣慶寺的竹子有著相似的韻致。
蘇東坡也是一位畫竹的大師。他畫竹的線條和筆力都透出強勁的氣魄,有著獨特的風格。揚州八怪之一的金冬心畫竹講究格調清新,而又有淳樸而拙厚的功力。這些畫卷呈現了竹的神韻。
在廣慶寺的寧靜中,我似乎是想聽到些什么,我微微閉上眼睛。其實,除了竹子在偶爾的一陣清風中婆娑的聲音,什么也沒有。不知為什么,我的意識里卻有竹器飛舞的場景,這使我想到《藝文類聚》中引用有民歌“斷竹、續木,飛土、逐肉。”相傳,在古代,河南的淇園曾有竹園,是供商王制作箭矢用的;一直到漢代,淇園的竹子仍然被大量砍伐。這該是人類殘忍的一面。而竹子何罪,卻要受株連的痛苦。也許它更渴望這種悠然自得的寧靜和閑適。
竹子的寧靜大概也是蘇東坡的心境,他一生愛竹,有時候踏尋竹林,趟溪水,做垂釣,或扁舟草履,放歌江上,和漁夫樵人相處。這時,蘇軾自喜不被人所認識,這是再好不過的休息了。
我這樣一邊想著,一邊在廣慶寺里走動,說不出的散漫。在這個紛擾的世界上生存\生活,這可能是一次走神。在這幽靜中,我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或許從來都沒發生過事情。這樣想心里不覺庸懶了許多。不知不覺,離開竹林,走出寺院的時候,依稀有絲竹管弦的聲音傳來,那么悠遠,純凈……
·一個通道上的蛙鳴聲
蘇軾有詞曰:“手種堂前桃李,無限綠陰青子。簾外百舌兒,驚起五更春夢。居士,居士,莫忘小橋流水。”這首《如夢令》,是詩人對黃州東坡的回憶之作。我早些年在《宋詞》中讀到它,就很是喜歡,尤其是“莫忘小橋流水”一句,再也沒有忘,那種閑適、恬然、快意的心境出塵之致。
這會兒,在三蘇園看布衣蘇軾塑像,走到一個東西向的通道前,正好有一個精巧的小橋,剛下過一場雨,橋下還流著潺潺溪水,就又想起這個雅致的句子。
說小橋的精巧,是因為它的小。但足以讓我們向東、向一個飄逸的去處跨步走去;足以勾起某個回憶。比如現在,在這里看松柏,過溪水,是何等的隱逸——這不是矯情,也不是忘情,而是一種在自然之中沒有諸事煩擾的心境,何況我們身處的自然是寺院墳冢的幽靜之地。
一條東西向的通道,并不長,在兩行柏樹間,明靜、古樸,給人以通幽的深遠之感。我走在通道的青磚上的時候,忍不住看兩側的田圃,陽光照在小樹和雜草上,亮光閃動,沒有荒蕪的氣息,只見蔥蘢的氣象。我心想,蘇軾所在地的一草一木都該是有生機的吧——這樣想,也許,我是在移情入景了。
我自顧地向前走著,同行的人說:“到了,到了……”有人已開始跺腳、拍手,一種“咯哇、咯哇”的聲音從前邊的臺階上傳來,清晰、真切。我知道,這就是蘇墳寺有名的“蛤蟆踏”,但再次聽到,還是有些微的驚奇。更驚奇的是,在蘇軾布衣像前臺階下的這個蛙鳴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們并不知曉,有一天,據說是1986年,來自蘇軾家鄉四川眉山縣博物館的一位館長,拜了布衣蘇軾像后,從臺階上下來,仿佛感覺身后有人跟著,回頭尋去,人影皆無,他下意識地跺了一下腳,石階上奇怪地發出了“咯哇”聲,這便是這里蛙鳴聲的最初發現。
大自然有著無數的奇跡、奇觀,并不為我們所知。或許,這不是我們人類的心智能夠破譯,甚至領悟的。這大概就是自然界的奧秘。但它惠澤我們的,是心神搖蕩的品質和飛馳的想象。正如我現在踏蛙鳴,在世界的回音中和一方天地冥冥交融。
蘇墳寺是個清幽的地方,但“蛤蟆踏”的到來仿佛是上天要給這里的山水喚回一些最初的活力與生動,似乎不如此這片自然就少了蘇軾一樣的傳奇。蘇墳寺的蛤蟆踏,有說,與北京天壇的“回音壁”、山西的“普教寺”,四川的“石蹬琴”,被稱為我國四大回音建筑。
這聲音是奇妙的,這萬籟俱寂中突然發出的回響,無疑是來自世界深處的一種眸光;這聲音,在一個異樣的空間里,讓人在寂寞中寧靜,在寧靜中坦然地與世界相呼應。
我走在這個奇特的通道上,感受著人與自然的對答。
東望布衣蘇軾氣定神閑地站在高處,不遠處有小橋流水。我暗想,這個地方真的是妙極了。布衣蘇軾,意味著蘇軾厭倦官場仕途之時,想超然世外,對平民生活的一種眷顧。正如他的另一首《如夢令》所寫:“為向東坡傳語,人在玉堂深處。別后有誰來?雪壓小橋無路。歸去,歸去,江上一犁春雨。”這是1087年,蘇軾在京城汴梁任翰林學士的時候所作。我記下這首詞也是有感于他對東坡舊居的懷念——對隱逸生活的想往。沒有誰會在激揚的人生中想到一個人會突然間深深地陷入生活和命運的繩索,但現實就是如此殘忍。要不然也不會有我們看到的布衣蘇軾。據說,蘇軾居住在黃州時,曾在一溪橋上醉臥,一直到天明,“流水鏗然,疑非塵世”——曠達的蘇軾在逆境中也是隨緣自適的。
要不然我們走在這個神秘的通道上的時候該是一種什么樣的風景?或許就是歸去來兮吧……
這個世界終歸是有回響的,正如這里的蛙鳴聲,還有一切繼續出現的生命的痕跡,在城市和鄉村之間穿梭的夢幻草葉一樣地生長,以及蘇軾那泰然而迷離的詞句:“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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