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禪散文

　　安靜的心，時常充斥著一個聲音，世界并非你想象的完美，亦不是你想象的丑陋。

　　有時，心靈需要自我放逐，于浮躁生活中過濾出生活的平靜，讓干干凈凈的心將世界領略得清楚明白，修一朵禪意芬芳的花，哪怕開得寂寞，開得蒼白，亦美得驚心動魄，美得無可替代。

　　總有這樣的時候，面無表情地游蕩于呆滯的空氣中，眼神沒有復雜，心中暈開淡淡的迷蒙，每一處塵世風景都生長著新奇的誘惑，披一襲風塵，撒一路清幽，芳澤了寂寥的初心。

　　這個世界，太過喧囂。避開車水馬龍熙來攘往的街道，忽略高樓大廈堆砌的冷漠與距離，走進那樸素、寂靜又溫柔的天然之境，空氣清甜，風兒輕盈，還夾帶著青草、泥土的芬芳，瞬間亮了你的眼，心豁然開朗。

　　一生，說長亦長，說短亦短。時光匆匆而行，回首來時深淺不一的足跡，其實蒼白居多，而僅有的深刻，只是那些毫無雕飾的真，那些被人忽略掩藏在光鮮背后的清簡與素凈。這溫柔的支撐，有著沖破塵世的力量。

　　漫步山間，山路彎彎，綠環翠繞，蟬聲開道，百鳥高歌，風聲漫漫，山花朵朵，驚艷了雙眸，心潺潺而歌。一路慢行，一路欣賞，曲徑通幽、鳥語花香，多象那紫陌紅塵，充滿了斑斕的誘惑，讓你不停歇，想要一直走、一直走，邁向紅塵最深處，覓得心之一隅、靈魂之伴侶。

　　登高望遠，湛藍的天空，如鏡通透，似乎能照得見前世今生的夢魘。偶有飛鳥振翅而展，掠過他寬闊的胸膛，定是怎樣的歡快與安暖。而被天空籠罩的大地，層層疊疊的綠蓬勃洶涌，這塵世間最溫柔的底色，讓再浮躁的心都能感受到塵埃落定的安心。

　　此時的你，立于塵世之中，卻又似飄于塵世之外。心，再沒有小心翼翼、時刻緊繃的疲憊，再沒有得到失去、離別聚散之悲喜，不為世俗所累，不為情所困，放空，再放空。也唯有這一刻，你認為自己與世界同在，享受著它純凈的溫柔和肆意的寬闊，你是被他寵愛的孩子。

　　未曾親見五柳先生筆下的世外桃源，所以，心情飛揚，想象馳騁。當置身于任何一片風景，雖沒有美艷桃花林，沒有落英繽紛芳草鮮美，沒有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卻能在心中長成一個人的桃花源，怡然自樂、溫和自在，毫不遜色。兩片桃花源，雖是換了時空心境的杰作，但至少，同是帶著一顆美好的心去發現。

　　走走停停，目光投至最遠的去路，明明感覺似將窮途末路，卻總能在下一路口走出柳暗花明。一路荊棘密布、坎坷崎嶇，期待著每一個路口會有著不同的美麗風景，期待著路的盡頭是我心中勾勒的模樣。因為心懷期待，所以神清氣爽，想要在這“深山老林”中探尋古老的故事。

　　終于，那白墻黛瓦的屋舍在飄蕩的綠意中若隱若現，煙火的氣息愈發濃烈。一幛幢樓房錯落于山間，獨門獨戶，頗有占地為王的氣勢，被群山包圍，四面綠蔭如蓋，密密叢叢的灌木拼成了綠色的海洋。那些植物，無法叫得出名字，卻深知它們是大山的魂魄，滋生著山里人的希望。

　　喜歡這大山中房屋白色墻體的設計，醒目又潔凈，簡單又明亮，現代感極強。再配以翹角的屋檐、朱紅的雕欄，氣宇軒昂、栩栩如生的設計更添了古樸與優雅。這現代與古老的完美結合，是坐擁城市繁華的我們難見的風景。

　　愈到山頂，風愈勁。展開雙臂迎著風，搖曳的花，擺動的葉，天籟般的蛩音陣陣，撫過寸寸肌膚，掠過溫柔的心跡，禪意了然于心。撫一片葉兒，聞一朵花香，看鳥兒劃過天空的痕跡，頓悟：生命真的是一首婉轉動人的歌，

　　繼續向前，山的坡度愈發的陡，視野亦隨之更加開闊而高遠。天空，似乎只與你隔著觸手可及的距離。山腳下村落聚集、阡陌縱橫，還有在地里彎腰弓背辛勤勞作的農人；山谷中碧海綠浪、花團錦簇；被夏日艷陽披上華美的外衣，滋生著如夢似幻的誘惑。

　　天邊，藍白相間的云朵，自在穿行，是塵世的遙遠，卻是天空幸福的擁有。它們，時而簇擁，時而疏散，時而涌動，時而沉默，時而歡快，絲毫看不到悲喜的痕跡。在這可望卻不可及的輕盈飄渺中，用心，便能讀到那一方如水潤澤優雅脫俗的美麗。

　　山谷中，圍攏著層層疊疊的秧田。嫩綠的禾苗擺動著修長纖細的身姿，在徐徐清風的吹拂下更顯亭亭玉立，風情婀娜，牽引你游離的視線。風過處，排排整整的秧苗象極了英姿颯爽的衛士，向一個方向規律地跳動著，生機盎然，柔軟而靈動。田間的水，將遠山、樹木、天空、云朵、房屋，倒映得依稀朦朧。這樣的聚集，詩意中透著暖意。

　　有時，最美的距離，便是遠遠地看，感受才更真切。眼前，蒼綠，翠綠，淺綠，鵝黃，數不盡的綠意蔥蘢。紅得刺目的美人蕉立在其中，想不搶眼都難，鮮艷得讓人嫉妒，似火紅的驕陽，或是泣血的落日，刺激著感官，讓人愛著，喜著，卻不敢靠近。

　　美人蕉，名字直白而張揚，一點都不含蓄，聽來還覺淡淡俗氣。可是，她就這樣恣意地美著，艷著，綻放著，在寂靜的山間，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遮掩隱藏，開得無憂無懼，無得鋒芒畢露。她的一生，是華麗的，驕傲的，曾經如此燦爛，比紅塵燦爛。

　　淡紫色的雛菊，便低調了許多。簇簇叢叢生長在路邊，嬌小而安靜，卻滋生著不容忽視的力量。相比美人蕉的艷麗，這淡淡清新的美麗更是舒心暖肺的好，格外清新怡人。這清寂的美，是繁蕪塵世間可以永遠細水長流的真切與溫暖。無論你看與不看，喜與不喜，她自顧自綻放，不論季節。

　　惹人歡喜的，最是那一對白色的蝶，時而一前一后，時而一左一右，翩然雙飛，不遠不近，不妖不嬈，卻是永遠的不離不棄依依相隨，舞動淡紫色的花間。累了，便雙雙宿在那小小的花瓣，采擷著芬芳縷縷。這安靜的對視與沉默，應是屬于她們才懂的交流，無需言明，便已美麗叢生，真正是“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此時的我，突生想念，想念已散落天涯的路人，想念那日漸朦朧的身影，僅此而已。

　　路旁，片片被路人不斷踐踏又不斷生長的野草，以它獨有的堅韌與頑強對抗著強大宇宙、世態炎涼、塵世冷暖。不論這從不安分的世界是如何殘忍撕殺，不論從四面射來的眼神是如何冷酷漠然，它們永遠那樣生機勃勃、風日灑然，永不退縮，永不寂滅。其實，很膜拜——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那樣不慌不忙，永遠生生不息。

　　挺拔蒼勁的青松，歷經風雨的洗禮與時光的打磨，粗糙而深遂的姿態，依然堅韌，書寫著歲月的滄桑與厚重。高大的樹桿，細細密密的紋路，縱橫交織，凌亂延伸，卻也迂回深刻，是無法抹去的命輪，象極了那大山深處皺紋滿布卻精神矍鑠的老人，一根接一根抽著旱煙，眼神卻永遠堅定和深遂地望著遠方。

　　山間，桂花、枇杷、楊梅各種樹木競相伸展搖曳，誰也不甘示弱。此時，桂花未開，枇杷已無，唯有圓潤鮮紅的楊梅高高在上，很是驕傲。饞嘴又勤快的小伙子正搬上扶梯，爬上樹梢，摘下最高枝頭的楊梅。看我一直注視著他，便沖我大聲介紹：“嘗嘗吧，這樹頂上見過陽光的楊梅最甜。”怕我不信，自己一邊摘一邊忙著往嘴里送，我的味覺被挑逗起來。

　　俗話說，高山有好水。這山間家家戶戶門前都有自制的搖水井，走了一大早，突然想要洗把臉清爽一把，便隨意來到一家和主人打了招呼。雙手緊握著泵頭，吃力地一上一下，卻也像模像樣。頃刻間，清瑩瑩的水便嘩啦啦地流出，急切地將水潑在臉上，沁沁涼涼，甘甜如汁。如此天然好水，定是養育了這一方純樸的人，所以他們才如此眷戀大山的懷抱，不肯離去。

　　“咯咯，咯咯”，“汪汪，汪汪”，叫聲打破了山間的寂靜，猶顯高吭激昂，抑揚頓挫，驚艷了四座。若說陣陣鳥鳴是大自然深情又溫柔的歌唱，不知不覺入了你的心，那么，這急促又響亮的雞鳴狗叫便是大氣磅礴的交響樂，最先喚醒的絕對是你的聽覺，聽得心情澎湃，意氣風發，讓你無法停下來。

　　那狗，應該是清閑的，不然不會在這大早的功夫窩在地上曬起了太陽打起了盹。也是，在這寂靜山間，每天面對的只是主人和鄰居，少有陌生人來，無需扛起看家護院的重任，日子過得養尊處優。我這個外人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它，生怕它沖我叫喚，可它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特別乖巧懂事，只是打開細瞇的眼瞅了我一眼，便又閉上眼做起了它的美夢。

　　一路走，發現山里人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敞開的，無論家中有人沒人，大家毫不戒備。老人們搬著板凳靜坐在自家院里，吮吸著大自然的神奇與美妙，熙養天年；大人們扛著鋤頭挑著簸箕在田間地頭彎腰弓背地干活，手腳麻利，揮汁如雨；孩子們三五成群，在家里放著電視很大聲，或是在院里跳繩、玩沙包。

　　這就是山里人的生活，永遠的簡單知足，不識愁滋味，沒有費心猜忌你爭我奪，真好。

　　陽光，悠悠緩緩，透過層層迷霧，終于破云而出，想是經過了一番辛苦的對抗。淡金色的光，一道道，一叢叢，有的毫無遮擋地直射，有的透過濃密的枝椏斑駁投影，地面，樹木，房屋，花草，一切有了動感，經過華麗的渲染之后忽地生動和溫暖起來，讓眸中多了些內容，心中生了些念想。

　　風，更勁了。身后，飄過叮咚叮咚的聲響。循聲而望，不知誰家窗戶邊的粉色風鈴正隨風而擺，系滿了各式的蝴蝶結和串串五彩繽紛的幸運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明麗的色彩，清脆的聲響，將我帶回到記憶中的童年。這風鈴，串起童年時光里七彩的夢。

　　誰家的陽臺，蘭花、月季、文竹，還有長勢良好的蔥蒜，一派生機盎然。偶有幾片枯葉將落未落，那是生命的色彩，讓簡單的綠肥紅瘦多了些意韻與深刻。成群的蜜蜂莫名而來，嗡嗡縈繞，直奔那些花花草草。此時，我是安靜的，蜜蜂是忙碌的。恍然明白，它忙碌的過程，如此簡單，卻是意義非凡。它采擷的，是生命無盡的芬芳，孕育著生活無限的甜蜜。

　　想象著，寂夜里，徜徉于這干凈清幽的山間，有星月作伴，愛人相陪。那時，放下所有塵世的欲念，看月華如練、盈盈輕灑，看星光如焱、悠悠訴說，與心愛的人溫暖地依偎，紅酒醇香，燭影搖曳，無需言語，只是彼此依靠，只是心意相通彼此懂得，無聲勝有聲。那樣的美好感覺，絕對是我貧瘠的語言無法書寫的溫婉與微妙。

　　心，就在某一個時分被觸碰，開始有所思，有所念。置身于這片茫茫的空曠與自在，我茫然四顧，似找尋，似等待，又似徹悟，視線忽遠忽近，心起起落落，眼里涌起莫名的潮濕，心浸潤得脆弱又柔軟。看眼前葉茂花嬌，陽光燦爛穿透時光的城墻，印在微涼的心間，我清晰看見，曾經的自己。低眉的瞬間，不經意瞥見，墻角那一株雛菊，開得孤單，卻又格外風骨。

　　城市，是現代的代名詞。鄉村，亦并非蠻荒之地，而是透著原始的本真與淳樸。追逐著鋼筋水泥城市的我們，日日感受的只是熙攘的人流車流、炫目的霓虹、紙醉金迷、夜夜笙歌，還有那些慣常的冷眼與淡漠。而冷落的鄉間，孕育的卻是大自然的干凈美好和股股溫熱向上的力量，讓我們鉛華洗盡、心靈澄澈，收獲著風清月明的恬淡與寧靜。

　　漫步山間，覽盡山川秀美，感天地之寬，心事不過爾爾，心便有容乃大。若能有五柳先生的絕妙才情與淡泊心境，是否也能在酒意闌珊之后涌出“采菊東蘺下，悠然見南山”的千古佳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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