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黃土地上的散文

　　看著父親那雙渴望的眼神，在癡癡地遙望著碧藍的天空，火紅的太陽照在他那堅實的肩膀上，汗水從臉頰流了下來。根生知道他又在盼雨了……

　　耕種的時間到了，老天似乎沒有一點要下雨的意思，干燥的地面挖上一鐵鍬頭深，都看不見一點濕黃土。本來早已是野草吐嫩芽兒的時節，而這里的草似乎還沒從冬天醒過來，枯白的草根寫滿了倦意，跟沒睡醒似的懶得吐芽，仿佛不知道春天已經來到。那溝壑縱橫的村莊里，看不見人活動的氣息，整個村莊仿佛死水一般沉寂。這兒的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貧困的生活，總是習慣站在一起閑聊。

　　樹枝上的綠葉仿佛也懶得舒展似的，不愿意吐發新葉。光禿禿的樹枝在書寫著過往歷史的滄桑和生活的不易。每當根生跟著父親在地里平整土地的時候，他看著父親掄起鐵鍬頭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地里的大土疙瘩，那些堅硬的大土疙瘩就像石頭一樣，父親每打破一個大土疙瘩都要費很大的勁。

　　塞北的春日，陽光雖然照著，天氣還是有些寒冷。在地里干活的時候，風時常會在耳邊刮過，呼呼的北風吹得地里的塵土到處亂飛，塵土常常會填進根生和他父親的眼睛里。天氣雖然有些寒冷，但根生父親干活時，沒干多久就會把外套脫掉，光著膀子干活。每當這個時候，根生父親的臉上、后背上早已浸滿了汗液。

　　根生干活的時候，老是對父親說天氣太冷了、風太大了，父親就會把他訓一頓說道：“你這個好吃懶做的家伙，這點苦都吃不了，以后還怎么養家糊口啊！”根生聽完后會很不情愿地看著父親努努嘴，心想我遲早要離開這片黃土地的，在這里耗著就太沒出息了。

　　繁星點點的夜里，父親總喜歡站在山崗上看星星，他站在黃土堆上，仰望蒼穹，仿佛就是那個數星星的孩子，但根生知道父親看的不是星星，是在乞求上蒼能夠早點落下一場透雨。要不然今年怕是要喝西北風了，種子種不到地里，就連希望都沒了。每每看到父親那雙癡癡的仰望星空的眼，根生心里總會閃過一絲的悲涼，一種難以言狀的心情，不知道該讓他怎么去訴說。

　　也許是父親多日的感念（方言，祈禱祈求的意思）感化了上蒼，終于下了一場大雨。下雨的那天父親凝望著飄雨的窗外，看著雨水從屋檐下垂成了直線流了下來，他久久都不愿意離開視線。雨下了一天一夜，半夜里父親聽著這窗外的雨水，不停地從屋檐上流了下來，他幾乎都要失眠了。幾乎一晚上都沒有睡個好覺。

　　天亮以后，雨小了許多，而父親的熱情似乎消長了許多。天剛一放晴，父親就拉著根生要去地里看看，看雨下透了沒有，什么時候可以耕種。剛到地里，父親就用鐵鍬挖了一鐵鍬的土，翻開一開，土已經由原來的黃白色變成了現在的濕黃色。

　　父親踩著腳下雨后松軟的土地，一踩一個深深的腳印，他看著身后的腳印，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根生看著父親的笑臉，心中也有了一絲的欣慰，就連雨后的天空也掛起了美麗的彩虹。

　　太陽曬得地里稍微干燥一些后，父親就喊上母親和根生要去地里耕種了。到了地里后，父親套起了牲口和播種機，根生在前面拉著牲口，父親擺動著播種機，母親在平整著種過的土地。汗滴在他們三人的臉上肆意地流淌著，如同山溝里曲曲折折的溪流。搶種完糧食已是晚上八點了，在暮色中根生父親、根生、根生媽三個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在漆黑的夜色里，身影被越拉越長，直到消失在了這片剛耕作完的黃土地里。

　　自從糧食種到田里后，村里人就開始忙乎起來了，人們的瞌睡似乎也少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而且是一家比一家起得早，再也看不見平日里扎堆聊天的現象了。每天太陽還沒出來，村里人就會早早起來去地里勞動，往往連中午飯都會顧不上吃，他們就像是一群在跟時間賽跑的運動員。

　　從麥苗從地里破土而出，村里人就開始比較誰家的糧食種的好，走在一起就會談論村里誰會種糧食。麥苗稍微長高一些后，他們就開始談論誰家的糧食長勢好，今年會多打多少糧食。每每這個時候，常常會在他們的臉上，看到平日里不多見的笑容。

　　多苦多難的黃土地上，自然災害是生活在這里人們心里的痛。原本看著長勢很好的糧食，突然的一次變天降溫，就會破滅了人們盼望豐收的希望。本來已是天氣很熱的時節了，誰也沒有想到天氣，突然間就降溫了，還下了一場大雪。氣溫回升后，根生陪著父親跑到地里一看，種的糧食中有很多被凍死了。

　　那天，在各家地里查看糧食生長情況的村里人很多，大家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有的說干脆放一把火燒了算了，這樣的莊稼到了秋收的時候，什么都收不了，還要白搭半年的辛苦；有的說話不能這么說，好歹辛辛苦苦種的東西，我們不能讓辛苦白費，莊稼是不會騙人的，辛苦到了收獲自然會有的。我們把凍死的莊稼拆了，還可以補種一些在晚秋收割的作物，不能讓地荒著。

　　根生說：“爸爸，那個叔叔說的在理，可是補種又要得等著下雨才行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老天爺才會下雨呢？”

　　“娃娃，這個急不得，聽天由命吧！不過我們還是要做好補種的準備。”

　　根生聽完父親的話點了點頭，想說點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沒說。父親看了看根生的臉，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中游弋的云。

　　也許是老天眷顧這里的人民，過了好多天后，村里又下了一場大雨。大雨過后，根生父親和村里人搶種了一些晚熟作物。收獲的時候，由于以前氣溫突降的緣故，今年的糧食減產了不少。村里人收割莊稼的時候，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接受了這樣的局面。等大家收割晚熟作物時，根生跟著父母在地里揮舞著鐮刀，看著那些被割回來的莊稼，根生父親說道：“有了這些青草，今年的牲口草料不用發愁了，我早就說過辛苦是不會白費的，老天爺不會不給我們活路的。”

　　“一年的辛苦就換來這么個（方言，這樣的意思）結果，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啊？麥子減產我們明年吃什么啊？”根生看著父親，滿含淚花地問道。

　　“娃娃，這日子還得過，天無絕人之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這大半輩子能活過來靠的就是個念想（方言信念的意思），只要念想不斷，就是再苦再累，不管過多少年，我們還能在這片貧瘠的黃土地上生存。你以后不管到了那里，做什么事，都不要斷了念想。那樣你才會有希望。”

　　根生聽了父親的話，若有所思地看著父親，半天說不出話來，那些千溝萬壑的黃土地印象，不停地在他的腦海里翻騰著，他學著父親的模樣，看了看那蔚藍的天空，似乎懂得了些什么，又不完全懂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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