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的情趣生活
孔夫子的情趣生活
愛車樂游廣結知交
孔子是個大政治家、大社會學家,他的智慧啟迪著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雖然孔子成就卓越,但他一生歷經坎坷。他周游列國,卻壯志未酬;他著書立說,卻常被誤解;他有弟子三千,理想卻難實現。孔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是思想保守、迂腐木訥的老古板,還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哲人?《文化中國》特邀江南大學文學院的姚淦銘教授講述生活中的孔子,讓我們重新發現一個富有生活情趣的孔子。
御駕馬車悟人生
現如今,學車、買車已經成為了一股潮流。可這買車熱、學車熱可不是現在才開始有的。早在2500多年前的春秋時代,成為有車一族就已經被視為一種時尚、一種身份了!孔子就是這樣一個愛車一族、時尚人士。
春秋時期,人們要學習“六藝”,就是禮、樂、射、御、書、數。這里面的“御”就是駕車。孔子在鄉校的時候,也就是相當于咱們現在的義務教育階段,就已經學會了駕車的本領了。孔子不但車技不錯,還很懂得駕車之禮。根據《論語鄉黨篇》的記載:孔子“升車,必正立,執綏。車中,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也就是說,登上車去站得直直的,“綏”就是登車時用繩子做的一個拉手。在車上的時候,孔子很注意車上的禮儀,不會東張西望,不會很快地講話,也絕不指指點點。
孔子這個愛車一族真的是名副其實,他對車愛護到了什么程度呢?就算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顏回死了,孔子也堅決不同意把車賣了,去給顏回買棺材。《論語先進》中記載,顏回死后,顏回的父親顏路請求孔子賣掉車子,為顏回置一口外槨。外槨就是古代在棺材外面再套上一個大一點的棺材。但沒想到,孔子回絕了他。難道顏回在孔子心中的地位還比不上一輛馬車嗎?還是孔子是個一毛不拔的小氣鬼?孔子說出了三個不賣車的理由。第一,辦喪事應當和自己的財力相當,現在顏家財力不夠,就不要買外槨了吧。第二,“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就是說,不管有沒有才能,兒子總歸是兒子。孔子的兒子孔鯉死的時候也沒有外槨,所以孔子也不能為顏回置辦外槨。第三,孔子進一步解釋說,我不能賣掉車子去步行。雖然我現在不做官了,但我曾經也做過官,還做過司寇,那是大夫級別,現在還保留著這個身份。而按照當時的禮制,大夫級別的官員出外必須坐車,所以車我是不能賣的。由此可以看出,車對孔子有多么重要了,它不僅僅是個代步工具,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孔子不但有車、愛車、會駕車,還能從揮鞭駕車中揣摩出很多道理來。根據《韓詩外傳》的記載,孔子曾經點評了三個駕車人的技術,從中悟出了駕車的三重境界來。有個駕車人叫顏無父,在孔子眼里,他是中國歷史上最高明的駕車人。估計他在孔子心中的地位,就跟現在F1車壇的舒馬赫差不多。孔子說,顏無父駕車的時候,馬很高興地在那跑。車上的人喜歡這匹馬,馬也喜歡車上的人,達到了人馬合一的境界。如果馬會說話的話,馬一定會說,“好快活!好快活!”還有個駕車的人叫顏淪,技術就不如顏無父了。馬雖然也賣力地跑,但老覺著上面有個人拿著鞭子在抽,所以跑起來很不自由。最下等的駕車人叫顏夷,被他駕的那匹馬如果會說話,一定會說:快跑吧,快跑吧,不跑的話,車上的人會殺了我!孔子總結出的這駕車的三重境界,放到今天的人事管理方面同樣是行得通的。我們今天的老總管理一個企業,同樣可以分為三重境界。最高境界的,老板和工人互相尊重,工人天天上班,高興得不得了。第二重境界,工人覺得有點壓力,但是還是好好干。第三種,工人覺得在受剝削、受奴役。孔子從駕車技藝出發,悟出了更普遍的哲理。
孔子還把駕車和政治相聯系,從駕車中總結出很多治國治政的良方來。孔子特別欣賞《詩經鄭風大叔于田》里面的一句話:“執轡如組,兩驂如舞。”意思是說,手握著馬的轡頭、韁繩就如同在編織花紋一樣,韁繩駕馭下的馬就好像跳舞一樣,興高采烈地在奔馳。孔子說,如果治國也能夠這樣子,統治者居于一方,民眾、官員歡樂地為你工作,那多好啊。孔子講駕車和政治是相通的,駕車是管理馬,政治就是管理百姓。駕車有兩樣東西很重要———嚼口和絡頭。掌握好這兩樣東西,馬就聽話了。管理國家也依仗兩樣重要的東西———德和法。能依法治國、以道治國,國家就治理得好。官員就是韁繩,要通過官員來管理民眾,從而控制整個全盤運作。馬鞭子呢,就代表管理當中的刑罰。孔子把自己的政治理念比喻成駕車之道,生動形象、深入淺出。
孔子有車,會駕車,還特別愛車。更厲害的是,孔子在駕車的過程中,能做深層次的思考,獲得許多從駕車中引發的為人處世的智慧。盡管我們現在的車和孔子那個時代不一樣,但是如若我們能學一學孔子的駕車之道,也許我們的生活和工作都會更加張弛有度、日進千里。
樂山樂水愛生靈
孔子周游列國十四年,其間雖有壯志未酬的苦悶,但也有縱情山水、飽覽風光的愜意。
很多名人都會在游覽名山大川時,靈感迸發,留下了很多美妙的句子。孔子也曾在山水間深情地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人們每每被其打動。水之流、時間之流、生命之流,都在瞬間匆匆流逝,都在不舍晝夜地流走,挽留不住,后悔無用。面對這一去不復還的生命之流,每個人都在捫心自問該怎么辦?孔子的感慨是人類普遍情緒的傳達,所以總能引起人們的共鳴。
孔子不但對水寄情頗深,與山也有著不解之緣。孔子,名丘,就是山的意思,孔子的出生就和山有關。尼山海拔340多米,位于泰山山脈的東南,據說,孔子的母親就在尼丘山上的夫子洞生下了孔子。從此孔子張開了他打量這個世界的眼睛,可以說孔子一出生就和山結下了因緣啊!
今天游泰山,過了“一天門坊”就會看到“孔子登臨處”的碑刻。據說是孔子30多歲時,離開魯國到齊國去,登上了泰山。另外,在泰山頂上碧霞祠的東側有一座泰山孔廟,在臺階的下方有一石坊,有“望吳圣跡”的題刻。這也有個傳說,根據王充《論衡書虛》記載,孔子和學生顏回一起登上泰山。孔子往東南方向一看,看到了蘇州,看到了蘇州城下的閶門,還看到了閶門下面有一匹白馬,孔子真是好眼力啊。他就問邊上的顏回,“看到閶門了嗎?”顏回說,“看到了。”孔子又問,“看到閶門下面有什么嗎?”顏回看不清楚,覺得是一團白綢。孔子糾正他,說是一匹白馬。等到兩個人下泰山以后,顏回立馬變了一個人,頭發變白了,牙齒都掉了下來,衰老得極其厲害,不久就死了。這個傳說很有意思,從中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一是孔子的確登上過泰山。二是孔子也許不止一次登過泰山,因為這里說到登泰山不久,顏回就死了,那應當在孔子晚年的時候了。三是,為什么要描寫顏回頭發變白,牙齒脫落呢?也許就是要告訴人們當時登臨泰山是很艱難的,也是很辛苦的。顏回也許受不了這樣的辛苦折騰,引出了病,而孔子身體很好,不但比顏回望得遠,而且下山后也沒什么不適。
泰山在孔子心目中是極其崇高的,他還把自己暗喻為人中之泰山。在他生命最后幾天中,所歌唱的歌中就是:“泰山其頹乎,梁木其壞乎,哲人其萎乎。”他就把自己看作是泰山一樣的人物,并不是不謙虛,而是對自己正確的價值定位。歷史不也證明孔子是人中之泰山、中國文化之泰山嗎?
孔子不僅對山水寄情深厚,對生靈萬物也同樣充滿了仁愛之心。《孔子家語》中記載,孔子家里的看家狗死了,孔子就對子貢說,“平常駕車的馬死了,就用帷幔包裹起來埋葬。現在狗死了就用車篷包裹起來埋葬。但是我現在很窮,我要找個車蓋都找不到呀。”子貢問:“那用什么呢?”孔子說:“拿個席子把它裹起來吧。千萬不要讓它的臉、面、身體和泥直接接觸。”
日常生活中的孔子休閑活動也很多,除了種樹養狗,他還喜歡釣魚與狩獵。不過,他的釣魚和狩獵都是有講究的。《論語述而篇》記載:“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綱”是將一根大繩子拉在河的兩岸,然后中間弄一個個小鉤子。這樣一釣,大大小小一排魚就都會上鉤。用這個法子釣魚,孔子覺得于心不忍。“弋不射宿”的意思是,晚上已經歸巢了的鳥,孔子就不去射它了。我們感受到的孔子,是一個親近自然萬物的圣人,一個心地善良的哲人。我們不僅能體會到他樂山樂水的樂觀精神,也能充分感受到他對萬物生靈的仁愛之心。對照2500多年前的孔子,現代人對動物的兇殘捕殺,對自然界的肆意破壞,是值得正視和反省的。
交友處世有秘訣
《論語》開篇第一句就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看來,孔子把朋友是放在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在人們的慣常思維中,圣人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難免曲高和寡。其實孔子并不是這樣的,他特別喜歡交朋友。
《孔子家語》里記載了這樣一個小故事。有一次孔子到郯國去,在路上碰到了一個叫程子的人。程子是個博學善辯的人。能遇到程子,孔子特別高興,“傾蓋而語終日,甚相親”。就是說當時兩個人都在車上,就把車都停下來,兩個車蓋緊緊地靠在一起,兩個人各自坐在車上,談了很久,非常親熱。孔子還回頭對子路說:“拿一束帛贈給程子先生!”子路不太愿意,他對孔子說,“我聽說,士人不經過中間人的介紹,女子出嫁而不經過媒人的介紹,君子對于這樣的人不和他們相交,因為這是禮節的問題。”子路心想,先生和程子是第一次碰見,沒有人從中介紹就交了朋友,已是不合規矩,居然還叫我送東西。孔子勸子路說:“《詩經》上說,‘有一個美人,眼睛清澈明亮而宛麗。邂逅相遇,正適合我的心愿啊’。如今我能在路上碰到程子這樣的賢士,在這時候不贈送給他,則終生不能見到了。子路你就按我的話去辦吧。”孔子路上偶遇賢士,就像邂逅相遇美人那樣高興。他的那種“傾蓋而語終日”的親熱勁頭,那種子路送“束帛”的告誡,都可想見孔子是個好交朋友、待人真誠的人。
《禮記檀弓下》記載了孔子和他的朋友原壤間的一個故事。原壤的母親死了,孔子去幫他置辦棺材,原壤敲打著棺材的木頭說:“我很久沒有唱歌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情了。”于是就唱起歌來:“棺材的紋理就像貍貓的頭上那樣美麗,拿著斧子的手就像女子的手那樣又軟又弱。”母親剛死,原壤就唱起歌來,這是很不正常的非禮的行為。可孔子裝作沒有聽見。孔子的隨從看不過去了,就問孔子:“他這么無禮,您還不停止為他置辦棺材嗎?”他們的意思是,您是多知禮的人啊,應該和他絕交啊!孔子回答說,“故者毋失其為故也”。也就是說,老朋友終究不失為老朋友啊,看來孔子還是很顧念舊情的。孔子這樣做也在情理之中。其一,老朋友畢竟是老朋友,不能隨意和他絕交。其二,原壤因喪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唱歌,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雖然有些出格,但是也可以理解。其三,孔子很講究禮,但有時也很靈活對待,并不拘泥。這樣看來,孔子還真是挺有人情味的。
不過孔子對朋友也并非無原則地寬容,他也曾經很嚴厲地斥責過原壤。《論語憲問篇》記載,有一次原壤“夷俟”,就是叉開雙腿坐著,等孔子來。這是很傲慢、不尊重人的坐姿。孔子見到了就說:“你幼小時候不講孝悌,長大了以后又沒有出息,老了還不死,真是一個害人精!”一面說,一面還用手中的拐杖敲打原壤叉開的腿。今天在南方等地稱一些無理的老人是“老不死”,典故就出在這里。所以,孔子待朋友既講人情,又有原則。能包容的盡量包容,不能包容的就直爽地指出來。
有人說,圣人孤獨。因為圣人之所以成為圣人,就是因為他的思想已經遠遠超越了同時代的其他人,能夠理解他的人太少了。但是我們發現,孔子絕不是我們想象當中困守書齋的學者和教書先生,相反孔子他很喜歡交朋友。而那些朋友也都給他的生活和事業帶來了很多益處。當然了,反過來,和孔子交朋友的人同樣是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