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綠燈眼睛上學前閱讀

　　(一)

　　小狐貍得了眼病，自然是真正的紅眼病。他兩眼紅得像瑪瑙珠子，要是他再裝上兩只大耳朵，毛染白了，尾巴剪短，管保被當成一只大白兔。

　　他去商店買一瓶眼藥水，可打開一看，瓶里幾乎是空的，只在瓶底上有一丁點綠水。

　　“售貨員同志，請您給換一瓶！”狐貍客氣地請求。

　　“換？”年輕的女售貨員不耐煩地瞟他一眼，“你換了，我們賣給誰去？”說著扭過臉去“卟卟”地嗑瓜子去了。她穿得漂漂亮亮，紅嘴唇，鴨蛋臉，還戴著金耳環，就是說話不好聽。

　　“這……這藥水……水就一點”小狐貍一急就有點結巴。

　　“誰知道你自己是不是偷喝了！”女售貨員氣人地望著他，“湊合著用吧!”

　　小狐貍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他偷喝眼藥水干什么？他睜大眼睛看著眼藥瓶，哭喪著臉說：“可這藥水實在太少，要是能上兩只眼，我也湊合了，但恐怕連一只眼都不夠，不信，你瞧！”他說著把小塑料瓶對準自己的左眼，使勁一擠，藥水全出來了，只涂了薄薄的—層，顏色可夠深的，一下子把小狐貍的左眼染得翠綠翠綠的。

　　“嘿，一眼紅，一眼綠，紅綠燈！”女售貨員指著他拍手笑起來。

　　糟了！小狐貍擔心地想：“這藥水恐怕是過期的，可別把眼睛弄瞎了。”他覺得左眼有點酸脹，便急忙閉上右眼，試試左眼能不能看見東西。行，還好，眼睛綠，看東西不綠。可他抬臉一看女售貨員，啊!小狐貍簡直嚇壞了，他面前站著的是一只紫色大公雞，眼蹬得溜溜圓，正虎視耽耽地瞪著他，尖嘴似乎要啄過來。小狐貍急忙后退一步，趕緊睜開右眼，咦?還是那個漂亮的女售貨員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他的左眼得神經病了，小狐貍顧不得多想，抓起空藥瓶就走，他怕女售貨員真的變成大公雞來啄他。

　　街上，陽光明媚，有許多車輛，熙熙攘攘的行人。小狐貍想再試試，一位老大娘從他身邊走過，他一動不動地耵著老大娘，形狀沒變還是人；一對小姑娘手挽著手走過來，小狐貍用綠眼珠一看，嘿，成了一對粉色的小兔子。真神!他開始前后左右地轉著腦袋亂看起來，有的還是人形，有的卻變成白駱駝，紅毛驢，黑袋鼠，這的確使人莫明其妙。小狐貍腦門上皺起了三道紋，費力地轉著腦袋思索著。

　　忽然，小狐貍聽到前面有叫嚷聲，許多人都圍過去看，他也湊了過去，從人縫里擠進腦袋看：是兩個人在臉紅脖子粗地吵架。

　　“小子，你敢用賊眼珠看爺爺！”

　　“老子看你又怎么樣?你想找揍!”

　　……

　　接著，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人們都忙后退。小狐貍嚇得不由自主地閉上右眼。喲!他的綠眼珠看見，是兩只墨藍色的狼在嘶咬，都張著血紅色的大嘴，伸著銳利的爪子，樣子兇極了。小狐貍看著看著，他忽然明白了：那綠藥水不太尋常，滴在眼上，眼睛便有了奇特的功能，能看出每個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小狐貍來勁了，他得好好看看，人都能變成什么，他東張西望，驀地眼光停在一個人的身上。

　　(二)

　　這個人穿著一身筆挺的銀灰色西服，紅領帶，戴著金絲眼鏡。正瀟灑地站在林蔭道上，悠閑地注意著來往的車輛。

　　“這個人大概是好人，你瞧他多有風度呀！”小狐貍猜想著，瞇縫起右眼，把左邊的綠眼珠投向西裝男子。他有點驚訝，這人怎么是一只挺大的黑白相間的花老鼠呀?嘴巴尖尖的，呲出幾根白胡須，屁股上還有一條細細的灰尾巴。最奇怪的是，他竟有五條腿，多余的一條從肚皮里伸出來，不老實地晃來晃去。

　　“這家伙不像好東西，我得注意他！”小狐貍暗自想著，在馬路對面的一個長椅上坐了下來。

　　西裝男子點起了一支煙，專心地注視著馬路上的汽車。一輛黃色的小汽車過去了，一輛紅色的小汽車過去了，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又過去了……那人似乎一動不動，還悠閑地吐著淡淡的煙圈，可小狐貍注意到他身邊的一個大旅行包卻一點點地漲了起來，里面的東西像是發面團似的越變越大。

　　小狐貍終于發現了，在汽車經過的一瞬間，西裝男子突然把一個白帶子甩向車窗，一眨眼就抽了回來。這竊賊太高明了!小狐貍吃驚得幾乎要叫出聲來。正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的尖嘯，三輛警車風馳電掣地開來。車上的警察荷槍實彈，目光炯炯地盯著路邊。警車后面是一輛超級豪華小轎車，車上還插著一面小旗。西服男子也緊張起來，唰的一下甩出帶子，就像一道白光。等車隊過去，西裝男子身旁的旅行包突然凸起了好大一塊，而且鼓鼓囊囊，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動，西裝男子輕輕拍了幾下，大旅行包立刻老實了。

　　“出租車!”西裝男子笑吟吟地叫住一輛小汽車，提著大旅行包剛要上去，小狐貍馬上沖了過去，拉住他的衣襟。

　　“抓住他!他是大竊賊!”小狐貍向在路邊巡邏的警察大聲喊。

　　“放開我!你這瘋子！”西裝男子兇惡地叫。

　　“我看這先生可不像是壞人！”巡邏的警察遲疑著。

　　“打開他的旅行包就知道了！”小狐貍大聲喊。

　　旅行包被打開了，里面慢慢騰騰地鉆出一個老頭。

　　“啊！總統先生！”警察連忙立正行禮，“這家伙好大膽，竟敢把總統先生也偷來了！”

　　小狐貍把旅行包里的東西全倒了出來，里面裝滿了花花綠綠的錢包、鉆石、項鏈、一疊疊鈔票。

　　西裝男子被捕了，原來是一名被通輯的大竊賊。

　　警察局長十分感激小狐貍，對他說：“你來當我們警察局的兼職偵探吧!”

　　“不！”小狐貍笑瞇瞇的，“你知道我還想用這綠眼睛找一個更有趣的人呢!”

　　“您想找的能稍稍給我透露一點嗎?”警察局長很好奇。

　　“這可不行！”小貍狐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一等機密！”

　　(三)

　　恐怕誰也猜不出，小狐貍想找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更有趣的人”。他想找一個變狐貍形的人，看看是什么樣的人變的，因為小狐貍很想知道自己家族的聲譽如何。

　　小狐貍請警察局長為他開了個通行證。他到監獄里，用綠眼睛挨著個看那些犯人，發現他們很少是人形，有變成老虎的、獅子的、鱷魚的、禿鷲的、狼的；變老鼠的最多，就是沒有狐貍的。

　　這下小狐貍放心了。“該找找那些英雄人物，勞動模范！”他心想，“萬一有一個是狐貍形的，好好采訪采訪，寫篇報道，為狐貍家族翻翻身，省得那些嚼舌的人一提起狐貍就用什么‘狐假虎威’、‘狐群狗黨’之類的詞。”可是小狐貍的腿都跑細了，竟然一個也沒有，這不免使他大失所望。

　　小狐貍無精打采地在街上走著，明晃晃的太陽照在他腦門上、脊背上，渾身熱烘烘的。他想找個陰涼的地方，就抬起頭來四下望望。咦，小狐貍愣住了：馬路旁邊二樓涼臺上，有一個白亮亮的大雞蛋，不！是個大蠶繭，足有一米多高，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

　　“這是什么?”小狐貍目不轉睛地用綠眼珠看了又看。

　　“小狐貍！小狐貍！”蠶繭里居然發出一個男孩子低低的急切的叫聲。小狐貍覺得不能光用綠眼看了，得用另一只眼看看(當然這只眼他已經請醫生做了治療，是完全正常的)。他看見涼臺上有一個裝璜極美的大匣子，四周襯著紫色的絨布，朝馬路的這面中間有一塊四四方方的茶色玻璃。匣子頂上支著一把藍白條的大遮陽傘。

　　“砰！砰！砰！”有人在匣子里面敲那塊茶色玻璃。小狐貍剛要答應，那聲音突然不響了，緊接著，涼臺的門開了，從屋里走出一位挺和藹的女人，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杯桔子水，一碗放著紅櫻桃的冰激凌，還有兩塊紅沙瓤的西瓜。多涼快呀！多解渴呀！小狐貍饞得直冒口水，眼睜睜地看著。箱子旁邊開了個小門，把東西全接了進去。

　　小狐貍躲在一棵樹后面看了一會兒，他發現，那婦女每隔二十分鐘出來一次，手里總是拿著東西，什么牛舌酥餅，奶油蛋糕，巧克力豆，還有微型電子游戲機，小人書……通通一股腦兒地送進去。箱子里這家伙真享福！小狐貍羨慕地想。終于那婦女提著小挎包出門了。

　　“小狐貍！小狐貍！”箱子里的聲音又朝他喊。

　　小狐貍輕輕地上了樓梯，一推門，門開了，他躡手躡腳地穿過屋子，溜上涼臺。

　　“請幫忙，幫我把箱子打開！”箱子里急切地說。

　　小狐貍這才發現箱子頂上有一把挺大的銅鎖，鑰匙還插在上面。他扭開鎖，箱子蓋“砰”地一聲開了，一個男孩從里面站了起來。

　　“你是個大蠶繭！”小狐貍閉起右眼，用左眼看著他說。

　　“你說得太對了！”男孩子苦惱地說，“我媽媽整天把我關在這大箱子里，不讓我出去，怕我迷路，怕汽車撞上我，怕壞人把我騙走，怕磕著碰著，怕樹倒了……”他說了那么多的“怕”，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覺得這里面還不錯，”小狐貍跳到箱子里四下打量，“而且從這玻璃還可以看見馬路上的一切風景。”

　　“那么，咱倆換吧!”男孩子喜出望外。

　　“只要有冰激凌，當然可以!”小狐貍這會兒簡直渴壞了，嗓子眼兒直往外冒火。

　　“太好了！”男孩子從箱子里蹦出來，一蹦一蹦地進了屋子。他在箱子里憋了很長時間，連走路都不會了。

　　(四)

　　小狐貍把箱子蓋上，躺在里面睡著了。

　　“給!乖乖！”一個聲音吵醒了他。他從箱子縫里看見那位婦女遞進一瓶酸奶，小狐貍趕緊接過來。嗬！味道不錯，涼涼的，又酸又甜。

　　住了三天，小狐貍吃了許多好吃的，生活待遇倒是滿高級，可呆在里面像蹲監獄，可把他憋壞了。他推推箱蓋，想跑出去，糟糕！上了鎖。雖然各種美味佳肴還一個勁地往里送，可小狐貍一點也吃不進去了。

　　“媽媽叫我出去吧！”小狐貍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喊。為了自由，顧不得體統，只好叫別人媽了。

　　“那可不成，外面太危險，媽媽不放心！”那位媽媽一口拒絕。

　　整整坐了一個禮拜“監獄”，小狐貍都愁出白頭發了。他這才明白，男孩子為什么那樣渴望出去，在這里真像身上包著大蠶繭一樣。

　　小狐貍冥思苦想，終于想出逃跑的辦法了。他用奶油、巧克力、西瓜水把自己身上涂得花花綠綠，然后躺在箱子里，丟了魂似地喊：“哎呀，不好啦!我身上怎么長毛啦?嘴怎么這樣尖，屁股上也長出尾巴了，救命啊！不得了啦!”

　　那位婦女懷疑地從箱子縫往里看，立刻大吃一驚，“媽呀！我的孩子怎么成了這樣啊！”她慌忙打開箱子。小狐貍捂著臉，趁機跳出箱子就跑。

　　“孩子，你到哪兒去！”那位婦女叫著在后面追。

　　拐過了幾條街，好容易擺脫了追趕，卻正好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小狐貍定睛一看，哈，多巧，正是箱子里那個男孩。他告訴男孩：“快回家吧!你媽正找你呢!”

　　“不!我才不回到箱子里去呢！”

　　“告訴你媽，只要再讓你進箱子，你就得變狐貍!”小狐貍說著臉紅了，他又在教別人撒謊了。

　　正在這時，小狐貍背后響起了一個低低的聲音：“小狐貍先生，請看看我，我一定是兔子形吧，我的膽子太小了。”一個文靜的小女孩膽怯地站在他面前。原來自從抓住了那個大盜，小狐貍的綠眼睛會看相的奇跡已傳遍了全城，許多人都來找他看了。

　　小狐貍用左眼仔細一看，那女孩真成了小白兔，看來她膽子是小。

　　“你呀！我看你是……”小狐貍舌頭一轉彎兒，“是獅子形，你的膽量很大呀!”他故意這樣說。這可不能算撒謊，因為小狐貍已經明白，這形狀是完全可以改變的。

　　“是嗎?”女孩高興極了，信心驟然倍增，她跳著，高聲喊：“哈，我的膽子其實一點也不小，是獅子形，我什么也不怕了！”她的膽子真的變大了。

　　“小狐貍師傅，請幫我看看可以嗎?”一個羞愧的聲音——是那個賣藥的女售貨員，她也來讓小狐貍相面了。

　　“你呀！”小狐貍盯著她，“你正在變成一只挺可愛的梅花鹿呢！”這大概也不能算胡說八道吧，因為這位女售貨員的態度不也正在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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