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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口相聲《開殃榜》
在舊社會,真是黑幕重重,蒙人騙人的事兒多啦,什么相面、測字、求神、問卜、瞧香治病,還有開殃榜,都是欺騙人的事。要說起開殃榜來,今天(譚伯如口述本篇時間在六十年代初)十來歲、二十來的人多半都不知道啦,往前要數(shù)上二十多年,小三十歲,北京就時興開殃。到底什么是殃榜呢?過去,人迷信,都說人死了有一股煞氣,這股氣就叫“殃”,有一丈多高,還有顏色,人死過幾天,不定哪一天哪個時辰,殃出來了,然后直奔哪方面去,這叫“出殃”。出殃的時候,人得躲著它,要是叫殃打著,不死也得大病一場。能不能躲得開它呢?先得算算這殃哪天出?這一般人誰算得出來呀?有人會算。誰?陰陽先生。陰陽先生,現(xiàn)在也沒有啦,過去差不多哪道街上都有,就是瞧風水的,誰買房買地,都請他瞧瞧,風水好不好?一聽房,動動哪兒,就能逢兇化吉,升官發(fā)財。這就叫陰陽先生。他真會算什么時候出殃啊?本來就沒有殃他算什么呀?不是蒙人嗎?那時候,死了人,先得把陰陽先生請來,給他預備好紙、筆、墨、硯,陰陽先生拿過一張東昌紙,寫上亡人出生的年、月、日、時,再寫于某年某月某辰死的,因何身亡,是病死的還是不得善終。再寫上幾天接三,幾天伴宿,哪天出,再就是哪一天什么時辰出殃,這張紙就叫“殃榜”。以后,“開殃榜”就成了一種規(guī)矩了,死了人,沒有殃榜沒法兒埋,死人出不了城,入不了墳地。所以過去誰家死人,頭一件事,就是找陰陽先生給開殃榜。這一來,陰陽先生的權力可就大啦,蒙人騙人訛詐人的機會可就多啦。怎么?他造謠言哪,胡出主意訛人:什么魂靈不走哇,得請他凈宅;犯重喪哪,得求他給破一破。反正他找出點兒毛病來,你就是花錢。這還是人得病死的,要是有橫死的人,他這發(fā)財?shù)臋C會就來了。最可恨的是私和人命,有受氣的兒媳婦,上吊的,扎水缸的尋死啦,這家再有幾個錢,得啦,陰陽先生算是吃上了,把他請了來一嘀咕,先講好了價兒,后開殃榜,瞧你家當行事,闊人家打死丫頭使喚人,只要給他錢他就開殃榜,這個屈死的就算白死啦,就在這陰陽先生手里不知屈死多少人哪,就憑殃榜上“病故”兩字!
陰陽先生也有倒霉的時候,我親眼見的,在我們那胡同里有個有名的財主,他有個小姨太太,受大婆兒的氣,跳月牙河死啦,月牙河是他宅子里頭的,他要是一報官呢,托人情的錢可就多了,他就把我們街坊孟陰陽找去了,可樂的是沒講價兒先叫他開殃榜,他不敢不開,他惹不起呀。他想:錯不了,頂少,百八十塊到手了。開完殃榜,管事的給他拿過來了,他一瞧就涼了,四塊錢,這下子,他差點沒背過氣去,回家老想著碴兒生氣。該著倒霉,過些日子,這死的妻太太娘家有個親威來瞧她來了,一聽說死了。后來一打聽,打聽出來了是跳河死的。這位還有點勢力,這兒一究根兒,財主呢是有殃榜為證,殃榜上寫明是病死的。后來一調(diào)查,孟陰陽開的殃榜,就把他告下來了。偵緝隊把他綁走了,官面兒這么一吃他,監(jiān)禁了二年多,把坑人的這點家當都花光啦。后來托人情出來了,還準許他當陰陽,照樣訛人。我爸爸死的時候就是他開的殃榜,進門兒,掀開蓋頭紙,瞧瞧臉,瞧瞧手,然后瞧瞧藥方子,開完了榜啦,我給拿過兩毛錢來,給他磕個頭:“您受累了。”他接過兩毛錢來不走,那當兒起碼得給一塊錢,頂少也得四五毛。他站到那兒不走,嘴里叨念,這可不好,以后咱不好辦事了。我說,以后我也不找你啦,誰沒事找陰陽啊。他還不走,真把我氣急了,我說:“孟先生,我實在是沒錢,兩毛錢是少點兒,少點兒少點兒吧。”我一指我爸爸,“這個呀,不是跳月牙河死的。”“噢!你還記著哪。沒說的啦,我走啦。”他走啦。這行人真可恨,蒙神賺鬼糊弄活人。
還有一回事真可樂,也是陰陽,住在北城大石橋,他姓緱,緱陰陽。街坊跟他開玩笑叫他“狗陰陽”。小戲兒里有一出《龍鳳配》,就拿他比那個給人家胡合婚的那個狗陰陽了。這狗陰陽住三間房,獨門院兒,在他隔壁住著一家姓金,家里有幾個錢,老公母倆跟前仨兒子,老大老二都娶媳婦了,也有好幾個孩子啦。就是老三最小,還沒結(jié)婚哪,他自幼就有個怪脾氣,不怕鬼,神兒啦鬼啦的他就不信那一套。差不離的小孩兒都愛聽鬧鬼的笑話兒,他不成,不愛聽,誰要一說鬧鬼的事他就轟:“去去去!干嗎嚇唬人哪,我就不信這個,我也沒瞧見過鬼什么模樣,多會兒有個鬼叫我瞧瞧,一會兒又沒啦,我就信服有鬼。”他小時候就這么膽子大,到二十多歲,更不害怕啦,就是脾氣暴,渾濁悶愣,愛喝酒,好交朋友,大爺大奶奶當家,二爺是書呆子,二奶奶是老好子,什么事也不管。老頭兒,六十多啦,老病死了,老二就去找鋪棚搭棚,瞧棺材,講杠。得請陰陽開殃榜啊,好在隔一堵墻就是狗陰陽,二爺?shù)侥窃航?“二大爺,在家嗎?”“啊,在家哪。老二啊。”老二趴在地下給他磕了個頭。“哎,起來起來。到了兒沒熬過去呀。別著急,抓把土兒把他埋了得啦。”“二大爺您受累吧,您給開開榜吧。”“好吧,我隨后就去。給你這個,貼大門上。”這個是什么呀,是陰陽生記號,請他去,告訴他什么胡同,路哪邊的門兒,他給一個小黃紙條兒,上頭印著他的什么堂和他的姓,叫人家拿回去貼到門垛子上,男左女右,他來了照直的就進這個門,自然有人迎接他。沒這個條兒不成,陰陽就得挨打。有挨門問的嗎?進門現(xiàn)問:“你們這兒死人了嗎?”“你們家才死人了哪!”打上啦!
二爺拿著這條兒,到家貼到門口兒,一會兒,狗陰陽就過來了。大伙兒給他一磕喪頭,紙、筆、硯都預備好啦,他瞧瞧死人看看藥方,拿著筆,一邊寫殃榜一邊皺眉。干嗎哪?心里想主意啦,心里說:他們家有錢哪,這個榜開完了,頂多了,一兩塊錢唄,我得剩點嗎兒。他寫完了跟大爺說:“擱七天,三天接三,六天伴宿,七天出殯。可是還有點事兒,咱們是老街坊了,我不能不說,說了你們也別害怕。”這都是廢話!你嚇唬人,人家還不害怕嗎!頭一個就是大奶奶先跟過來啦:“二大爺,怎么回事呀?”“啊!老頭兒死的這個日子時辰太不好,跟你這生的時刻相沖,是子午相克卯酉相沖,我這么開榜,還沒遇見這么巧的事兒。”大奶奶就趕緊問:“這沖是怎么個意思?”“伴宿的那天不是出殃嗎,這個殃在夜里子時他要鬧,你們要在那天夜里躲躲兒,你們家人口多,誰叫殃打了也不合適。”大奶奶一聽臉兒就白啦:“喲!二大爺這有法兒破沒有哇?”陰陽就等這句話哪:“唉,破法兒倒是有,可是我不好說。”二奶奶搭碴兒啦:“二大爺,有什么不好說的呀?只要您幫忙,我們都聽您的。”“就是得用錢哪。得預備上供的香、蠟、紙、碼、白公雞、燒紙等等,我得祝念一宿不能睡呀。”大爺問:“得多少錢呢?”“嗯,得五十塊錢。”大爺還沒說出話來,大奶奶把大爺叫出去啦。大爺說:“這錢可多點兒。”大奶奶說:“不多,我怕叫殃打了,你要不拿這筆錢,我?guī)е疫@三孩子回娘家,我全不管啦。”大爺一聽沒譜啦,二奶奶又過來啦:“哥哥,咱們這棚事得多少錢哪?哪兒省不了這五十塊錢哪。”大爺沒法子,一狠心,到了自己屋里五塊一張拿了十張,往北屋走。
這么個工夫兒,老三回來啦,一瞧,大哥拿著錢又數(shù)了數(shù)要給陰陽,老三就問:“干嗎呀?”大爺說:“給二大爺。”老三說:“開殃榜哪有這么貴呀?”大爺把陰陽的這套話跟老三一說,老三一聽就火兒啦:“出殃,還帶鬧的?我就沒聽說過。二大爺,您甭管啦!我等這個殃,我倒嘗嘗叫殃打了什么滋味兒。去給二大爺拿一塊錢來。得啦,您受累了。”狗陰陽沒說出話來,臉也紅啦:“好好,我走啦。”狗陰陽心里這個罵呀:好個金三兒,真是小人!眼看錢到手啦,這么會兒他回來了,真是煮熟了的鴨子,又飛了!別忙,擱著你的放著我的。陰陽剛走,大奶奶就過來啦:“老三,這人可別犯擰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老三說:“這筆錢總得花呀?拿來!”“拿什么呀?”“五十塊錢哪。”“喲,我們哪兒有錢哪!”“還是呀,費這道話,打你這兒就架著炮往里打,我們家也不能這么花呀。去去,我們這兒不要這添錢的。”家里誰都怕大奶奶,就是老三不怕她,你想老三連殃都不怕,哪兒能怕嫂子呢。大爺說:“得啦,完了,打咱這兒就鬧喪啊是怎么著?他不怕,明兒叫他看著。”院里搭個大棚,把北屋當間兒這間的隔扇拆下來,把棺材停在當間兒。
到了接三念經(jīng),伴宿這天,親戚朋友也來了不少,挺熱鬧。這幾天夜里都有人住到這兒,掉換著熬夜,惟獨到了伴宿這天,親戚朋友來吊祭的,吃完晚飯就走。怎么回事呀?大奶奶給宣傳的,是來人,大奶奶就嘀嘀咕咕說:“我們這個三兒,告訴您吧,剮之有余。”她膽兒小,人家不害怕倒剮之有余啦!她把聽陰陽說的話跟來的人一說,惟獨這個傳得快著哪,一個傳十,十個傳百,都知道這個事兒了。所以在伴宿的晚飯后誰也不跟這兒熬夜啦。剛撂下筷兒,天還沒黑哪:“您這兒坐著,我跟您告假啦。”“喲,二舅,您忙什么呀?您這兒多呆會兒。”“不,不,我實在消不了啦。”也不知什么叫消不了啦?“啊,明我早晨我誤不了送殯,只要太陽一出來,我跟太陽一塊就出來啦。”走啦!這個也告假,那個也有事,有的蔫溜兒,縷縷行行都走啦!老三這個樂呀!哎,趁早兒走,招呼殃打著!大奶奶二奶奶湊合到婆婆那屋里忍著去啦,大爺、二爺這幾天累得真夠嗆,也找個地方睡啦。就有他們兩個表兄弟不好意思走,扎掙著跟老三做伴兒。三人餓啦,一喝酒,那倆后來也扎掙不住了,說我們瞇一會兒再換班兒,在西屋里也睡啦。
棚里頭就剩老三啦,正在十月初,哨子風兒刮得棚桿子悠悠兒的。就是膽兒大這會兒也覺著瘆得慌,老三在供桌旁邊接碴兒喝,他一邊喝一邊想:怎么殃還能打著人?他越喝越高興,有點兒喝大發(fā)啦。晃晃悠悠地到屋里把筆跟墨盒兒拿出來啦,得,我先扮個殃叫你們看看。他這是醉鬧兒,拿筆往貅上畫,他想畫張飛,墨順著臉上往下流。他自己也樂了,就剩下牙是白的。“嘿嘿,別說沒殃,要真有殃,也叫我給嚇跑了。”夜里兩三點鐘了,覺著又困又冷,他心想:我找個地方避避風兒,在外間棺材旁邊放著一個躺箱,為放衣裳的,七尺長三尺深,他找了根棍子,把箱蓋掀開,跳里頭一蹲,拿棍支上,箱蓋露點縫兒,往外瞧著,瞧著瞧著就要沖盹兒,直扎掙著。
再說這狗陰陽,打那天回家就生氣,直到伴宿這天夜里,他這心老在金家這院里。他一想:造的謠言要是不靈,明兒這買賣還怎么做了?他一會蹬個凳子往這院里聽聽。到后半宿兒,聽這院沒聲兒,他那段小墻正在金家棚口外邊兒,他扒著墻一看棚里沒人。哎,都嚇跑啦?不能,總有一兩個看棚的。有咧,我嚇唬他們一下子!他到屋里穿上一件孝袍子,拿大毒品揉了個大白臉,弄張紅紙粘嘴上一個大紅舌頭。他有個半截兒小梯子,立到墻根那兒,上了梯子,騎到墻頭兒上,把梯子再放到這邊兒,他下來到棚口這兒,沖著棚里頭蹦,要是有熬夜的,一瞧見這個準得連嚷帶跑,他再上小梯子回來,他說的出殃就算應驗啦。哪知道蹦了兩下,沒人嚷,他一想,我白蹦啦?往里溜達溜達,直到供桌頭里了,還沒人兒,這陣兒老三正沖盹兒哪。陰陽心說:全走啦,得,我別白來呀,偷點什么吧。一上臺階兒就瞧見這躺箱了,還露點兒縫兒,甭說這是頂蓋兒肥。緊走兩步就掀蓋兒,那掀得的嗎?里頭蹲著個黑鍋底哪!老三剛一迷糊。他這兒一掀蓋兒,冷風一吹,老三往起一站,兩人正對臉兒。“哎!哎!”老三坐到箱子里頭,陰陽趴到箱子外頭啦!陰陽覺得頭暈眼黑,可是心里明白,緩了半天,知道在人家屋里哪,趕緊哆哩哆嗦連滾帶爬,拼著命的爬上墻去回家啦。第二天就沒起來,病啦。老三呢,也是緩了半天才緩過來,打箱子里出來,就覺著渾身軟,還得扎掙著,怕人說他膽小,給大嫂稱愿,勉強坐到天亮。大家起來了,一瞧老三都嚇一跳。那兒坐著個敬德。“你怎么這模樣啦?”“啊,我勾花臉來著。”弄水把臉洗了,瞧他愣愣柯柯的,就說冷。大伙兒說,著涼了。攙進屋里請大夫給他瞧病,連送殯都沒叫他去,天天給他瞧病。老三養(yǎng)了一個月的病才能下地活動活動,狗陰陽也剛能趿拉著鞋遛遛。
這天,老三拄個棍兒到門口兒賣呆兒。狗陰陽也拄著拐棍在門口站著。瞧見老三,一扭臉,他恨著老三哪。老三瞧見他啦,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來了,始終不明白,他想:我倒跟他聊聊。“二大爺吃飯啦?”狗陰陽帶理兒不理的:“吃啦。”老三想問問他:“這殃,有沒有哇?”“有。你說有沒有呢?”“我也說有。您說說殃什么樣兒?”“什么樣呀,大黑臉。”“不對啦您哪,大白臉。”“黑臉。您瞧見過嗎?”“瞧見過。”“您在哪兒瞧見的?”“在你們外屋。你在哪瞧見過?”“我也在我們外屋哇。”“您瞧他在哪兒?”“哼!我瞧在箱子外頭。您瞧他在哪兒?”“我瞧在你們箱子里頭。”“噢!那天是你呀!”老三掄圓了就是一棍兒:“你就是殃。”狗陰陽也急啦:“好小子敢打我!”他也來啦,老三的哥哥、嫂子也出來啦,不知道為什么。大爺說:“老三可不許這樣。”要過去揪老三,大奶奶把大爺揪住啦:“哎喲,你可別去喲,招呼殃打著。”那是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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