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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隆與“意識形態的終結”
談談阿隆(Raymond Aron,一九○五——一九八三年)這個人,是我早就有過的愿望。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五日英國思想家伯林(Iasiah Berlin)去世后,有朋友來電話告訴我,一些街頭小報上都登了他的噩耗,口氣里透出愉快。這當然不是因為他死了,而是從這死亡之被人留意中,看到了一種思想立場的影響。我因此想到一九八三年阿隆的謝世。那時阿隆在巴黎高師的同窗薩特的大名剛傳人中國不久,他那種立地成佛式的存在主義,以及怪味豆一樣的左傾立場,在青年人和知識界中頗有影響。不過若問到阿隆,十個人中間恐怕會有十個人說:“阿隆是誰?”這種狀況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法國人影響世界的方式并不是以阿隆之輩為代表的。
法蘭西文化很易于培養出一些專事理想主義批判的種群,因此招來了英美世界的不少人,最近還得加上我們中間的一些人,不斷指責法國文人的輕狂,而把他們中間那些主要以鎮定文化為己任的人忘掉。據說自步入近世以來,法國人向這個世界輸出的,大多是些包含著危險基因的思想(這方面最新的例子,我們可以舉出青年時代在巴黎靠讀《人道報》培訓出來的波爾布特)。不過面對著這樣多的不信任,法國人至少有一點是非常值得慶幸,甚至可以視為一種奇跡的。法國人太喜歡嘴皮子上熱鬧(用阿隆的話說,是“巴黎人需要沖突”),因此他們熱愛自由的精神似乎彌補了制度上的不足。也許這種原因深植于法蘭西式自由主義文化的深層,它看上去不那么制度化,過于本土化,所以經外人一學,很可能落個南橘北枳的尷尬。而在法國,雖然各派激進思想經常大行其道,卻從來沒有讓它的制度傷筋動骨。即使我們把短暫的熱月和波拿巴時代都算在內,它也的確從未陷入哈耶克所說的那種“笛卡爾式理性主義的極權主義陷阱”,而是一直保持著基本的自由制度。就拿二十世紀來說,法國有許多激進的思想立場可供人選擇,他首先可以信奉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柏格森主義,戰后受希特勒德國的影響,沾染上一些種族主義傾向,不久后又受民族精神的激勵成為一名抵抗戰士,戰后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左翼“進步陣營”,再過一陣子,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或匈牙利事件使他幡然醒悟,終于歸順了哈耶克的朝圣山協會——盡管這看起來十足的荒唐,但足以見出法國社會容納各種異見的張力,它使一個人有機會做這種顛三倒四的選擇。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過分熱衷于主義之爭的氣氛,使阿隆這樣的人在法國總感到有些“身處邊緣”。他的思想風格同薩特完全不同,在影響社會的方式和沖擊力上,自然也迥然相異:一方面對于把握世間的人與事,總感到缺少幾分自信,它怯于提出恢宏而一貫的體系,不敢言之鑿鑿地表達關于自我的信念,對于具有煽動性的語言也就惟恐避之不及;而另一方面在信念問題上則更為果斷,喜歡做出有關時代命運的終審判決,為此甚至敢于直接訴諸人的靈魂,為其提供這樣或那樣有關自我拯救或群體拯救的許諾。同它比較起來,另一方看上去不那么關心個人的靈魂,它所著力的,是如何從基本的制度設計上,保證讓每個人有選擇自我拯救或無須拯救的權利,同時又要防范這種選擇被集體化之后可能給社會帶來的災難。
早在二十年代末同薩特互以“小同學”相稱時,阿隆就發現自己和薩特的差異,他說:“我羨慕薩特的自信,在內心深處我認為他的信念和我的疑慮都是有道理的。”而薩特給他的評語則是:“阿隆屬于那種同火熱的歷史運動似乎總保持著一段歷史的距離的人”,甚至在第二次世界大戰這種最需要“宣傳”的時刻,他依然能“保持這種不帶情緒的客觀”。受早年在德國研習韋伯的影響,他便認定自己沒有能力提出一個解釋世界的總體系,在這段學習的產物《歷史哲學引論》一書中,他對建立這種體系的可能性明確表現出懷疑。韋伯的知識立場影響著他的一生:一個學者首要的職責,是講明事實,傳授知識,而不是編織和灌輸信仰。因此他為自己提出的兩項任務是:“盡可能誠實地理解我的時代,時刻不忘我的知識的局限性。”
在法國這個知識分子凡事必須表明“立場”的國度里,阿隆為自己選定的角色是“介入的旁觀者”,他不愿去掌握他所說的“法國知識分子的藝術”,它雖然“胸懷為全人類而思考的宏愿,卻無視甚至經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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