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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社會人性異化與拯救論文
一、引言
《去十九號房間》是英國著名女作家多麗絲·萊辛的代表作之一,發表于1963年。在多數作家都聚焦于普通民眾的艱難生活,描寫下層階級所受的壓迫和不公平待遇的時候,萊辛在倫敦生活期間,以敏銳的感知,把視線投向生活相對富裕,本應感覺幸福的中產階級家庭,描寫了所謂的“富人們”的生活。當生活艱難的民眾都在羨慕她們的幸福生活的時候,她們衣食無憂卻存在精神層面的迷惘和失落。萊辛成功地捕捉到了都市生活中的邊緣人群體,書寫了這些邊緣人的精神困惑,《去十九號房間》就是萊辛短篇小說中對邊緣人生活狀態描述的代表作。小說展示了女主人公蘇珊(Susan Railings)的轉變過程,從一開始冷靜理智的妻子、母親逐漸轉變為一個在旁人看來怪異、精神失常的女性,并最終走向死亡。蘇珊的自殺悲劇不僅折射出女性回歸家庭之后的心理失衡,更反映出現代社會人的異化。
二、思想的轉變,人性的異化
多麗絲·萊辛在接受采訪時說:“讓我最感興趣的是我們的思想是如何變化的,我們感受現實的方式是如何變化的。”[1]在《去十九號房間》中,她用細膩的筆觸描寫了主人公思想的逐漸轉變。小說開始時蘇珊和馬修(Matthew Rawlings)由于理智結合在一起,他們的朋友們無一不羨慕他們,認為他們很相配。結婚之后,他們買了大房子,有了孩子,蘇珊自愿為了孩子為了丈夫回歸家庭,家里還有女仆幫忙料理家務,在外人看來蘇珊無疑是幸福的家庭主婦形象,但在她幸福形象的背后是她“內心的失落和自我的不完整感”[2]。
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3]勞動作為人自覺有目的的活動,是人的生命活動的基本形式之一。人只有通過勞動才能表現自己的社會本質。蘇珊結婚前在廣告公司工作,婚后為了照顧孩子,在家中勞動,當孩子們都長大上學之后,她一方面不愿再回到社會中工作,另一方面想重新獲得沒有孩子牽絆的自由。她通過找一間無人能找到她的房間來逃離社會,她感覺獨處的房間是她的安全處所,是她心靈的家,在這里她才能感覺到自由和安心。可她在這個房間里卻什么也不做,“她坐在椅子上,只是簡單地坐著,閉著眼睛”。[4]起初她只是通過短暫的獨處,暫時脫離家庭瑣事的煩擾,接著她雇傭了家庭女教師蘇菲(Sophia)照顧孩子們,回答仆人帕克斯太太(Mrs.Parks)的問題,以便她能獨處更長的時間,直到她發現蘇菲和孩子們及帕克斯太太都愉快相處時,她意識到她的家已經不再需要她了,她的這種安排導致她進一步和家庭和社會脫離。蘇珊沒有了自覺有目的的勞動,她的生活開始變得沒有意義,也無法表現自己的特殊的社會本質,沒有目標,無法實現自己的價值,這使她最終選擇以自殺結束這種沒有追求的生活。
德裔美籍思想家埃里希·弗洛姆(Erich Fromm)認為每個人的潛能都具有朝兩個方向發展的傾向,一個是向上的發展,即存在與發展的潛能,他稱之為第一潛能,如果條件適當,這一潛能就會開發,但如果條件與所需條件相反,則潛能就會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這就是第二潛能,即死亡與破壞的潛能。[5]蘇珊與社會和家庭的脫離阻礙了她第一潛能的發展,當她發現她在這個世界中是一個多余的人,她無法實現自己的價值的時候,她開始朝人的第二潛能發展,走向死亡。小說中不僅蘇珊一個人存在人性異化現象,丈夫馬修是報社的副編輯,但平時看的報紙都不是他自己報社出版的,在蘇珊向他訴說自己感到沒有自由的時候,他很明確地表示他自己何曾有過自由,每天按時上班下班,“什么時候能對自己說,在接下來的六個小時里我可以什么都不用負責?”[6]這些都說明他并不熱愛他的工作,不能從自己的工作中獲得樂趣,工作只是他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做的事,勞動只是他獲得金錢的手段,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他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逐漸異化為了賺錢的機器。
蘇珊的仆人帕克斯太太需要主人讓她侍候,時刻需要人指揮,沒有主人在家她便無所適從,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請示匯報,“沒有羅林太太的祝福,她做事情就不會高興”[7]。與蘇珊接觸的旅館商人弗瑞德(Fred)只要客人給錢,他可以什么都不過問,同樣只要有人給錢,他就會把顧客的信息隨意泄露,所以馬修派來的偵探輕易就得到了十九號房間租住的信息,可見商人與顧客之間只是交易的利用關系,即便蘇珊已經在這里租住了一年之久,他們之間也沒有一點溫情。可見蘇珊周圍的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異化。
三、異化的拯救
弗洛姆發現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物質財富不再匱乏,但人們生活得并不幸福,孤獨、不安等情緒籠罩著人們,人們同自己、同他人、同自然日漸分離,人被全面異化。弗洛姆提出要擺脫人們軟弱無力和孤獨狀態的方法之一是“向‘積極的自由’方向發展,通過愛和工作使自己自發地與世界聯系起來,借此表現自己的情感、感性和理性等方面的能力,在不放棄自我尊嚴和獨立性的前提下實現自己、自然、他人三者之間的融合”[8]。
蘇珊通過理性認識了自己與他人的關系,通過理智確立了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她和馬修的婚姻就是她理智的選擇,他們起初都有自己的工作、朋友。蘇珊的廣告公司很賞識她,在她辭去工作之后還經常邀請她回去工作。結婚時兩人都有自己完美的公寓,兩人覺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搬去另一個人的公寓都不合適,有種人格屈從的感覺,于是搬進了另外一個新公寓。這時的蘇珊是在“沒有放棄自我尊嚴和獨立性的前提下”實現自己的價值,實現他與社會、與他人關系的融合。在蘇珊懷孕后,出于對孩子、對丈夫、對家的愛,她放棄了工作。“愛并不是一種強加于人身上的權利,也不是一種外加在他身上的責任。愛是一種人自身內涵的權利,人依靠它使自己與外界聯系在一起,并從而使這個世界真正屬于他”[9]。
人們通過愛使自己和外界相聯系,由于蘇珊回歸家庭,她的世界縮小了,她的愛只與家庭相聯系,“愛”是家庭穩固的基石,這需要夫妻雙方的付出,如果她能在生活中得到更多丈夫的愛、關心和理解,就不會走向人性的異化。愛的缺失總會釀成家庭悲劇,馬修的出軌使她傷心,使她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無意義的。她開始感覺生活索然無味、簡單重復,缺乏幸福感和安全感,在把最小的孩子也送去上學之后,她逐漸失去生活的重心,越來越感到空虛、焦慮。這時的她最需要的是周圍人的關心和愛,但丈夫馬修并沒有真正幫助妻子分析原因,幫助她與她家庭之外的世界建立聯系,找到緩解她焦慮的方法。他們之間缺乏真誠的溝通和交流。總之,只有通過愛的方式才能讓蘇珊回到生活的正常軌道上,并且通過培養她的工作能力,使她逐漸與社會建立聯系,實現自己的價值,才能使她不再迷惘,體會到生活的意義。
四、結語
萊辛從富有的中產階級家庭表象下,敏銳地觀察到人們的生存危機,通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展現了社會中邊緣人的生存狀況,《十九號房間》展現了社會中人的異化使人與自身、人與世界逐漸分裂,并最終威脅到人自身生存的現象。在現代社會中,每個人不僅要獲得物質上的滿足感,而且要有不斷的精神追求,不僅要通過“愛和工作”與他人、與社會建立聯系,而且要通過愛使這個社會變得更加人性化,使人與人的關系變得更加和諧,塑造健全的人,實現人與自身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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