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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海散文
一
到達上海已是凌晨時分,昏黃的路燈映照著難得安靜的馬路,汽車顯得靈動而輕捷,游弋如一只潛水的魚。疲憊的眼睛這時也開始興奮起來,那么長時間的顛簸,終究是到了。偶爾有一兩輛出租車滑過,紅色的尾燈如兩只飄蕩的燈籠,好像在歡迎我們的到來。
上海是有名的不夜城,哪怕是一條很僻靜的路也在夜晚睜著朦朧的眼。曾經在上海呆過一段時間,留下了她作為國際大都市的美好印象,充滿活力的生命氣息,卻又一直在邊緣游弋,有深深的過客的寂寥。去過外灘,去過東方明珠,夢一般美麗,又夢一般的遙遠。
現在,我又來了,不是奔向輕漾的黃浦江,也不是要瞻仰高聳入云的東方明珠,而是為了健康。
我們直奔第六人民醫院。自然,這時的醫院已是一片靜謐,在幽幽的天空下輕輕吐納。停好車,走在幽謐的高樓下,晚風輕拂,燈光柔和,我們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明天,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呢?
當我們找到旅館安頓下來,已經是凌晨四點。本來是想節約點找一家便宜些的旅館將就一晚的,找了好幾家才發現,上海這地方,真的是寸土寸金。哪怕是異味撲鼻的小旅館也是人滿為患價錢如板上釘釘,是不做任何讓步的。其實,我們只想有個洗澡的地方,睡覺倒還是其次。
我們知道,在上海,好醫生多,找好醫生的人更多,掛專家號都是要提前預約的,到這里來,我們也只是撞撞運氣。慶幸的是,下午有個特需掛號,就是掛號費比正常的費用要高出十幾倍。我二話沒說就交了錢,還暗自得意自己的運氣好,覺得總算是沒有白來。
大半天就在焦急的等待中度過。當叫到我們的號時,我們誠惶誠恐,對坐在里間的白衣佛祖充滿了敬意。沒有見到熱情的笑臉,沒有聽到親切的探問,他輕輕彈著腿腳,對我們帶來的病歷和做過的檢查看也不看就移動鼠標點藥開方。我們要求住院,醫生說:“醫院是人滿為患,住院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很復雜的!闭f著,撕下藥單,就遞給了我們。
我們沒有去檢查,也沒有去領藥,我們知道,這些根本無濟于事,所以決定去同濟醫院看看。
二
住了院,我們才稍微有些心安。
和我們同時進院的,還有一個個頭矮小的老人,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式。他是上海人,老房子就在醫院附近,只有一站路程。
老人看上去很嚴肅,言語不多,坐一會兒就走出去,到外面偷偷地吸煙去了。岳父就跟他一起躲在外面的陽臺上吞云吐霧。他說,年輕的時候在哈爾濱當過五年兵,身上沒有什么大的毛病,就是被這腎結石給害苦了。
岳父說,你這么矮,去當兵也有人要?他不以為意,說,那時候是要的。
老人一兒一女,兒子四十二了,孫子還只有五歲。他不肯上幼兒園,自己腎結石在床上動不了,老伴就每天抱上抱下送他上學,結果把腰給閃了。
老人的兒子每天都來看他,有時候帶點吃的,來了就坐一會兒,說說話,或者用平板電腦玩玩游戲。最熱鬧的,是兒媳婦來看他的時候。前一個爸爸,后一個爸爸,極其親熱。她總能挑起話題,說得老人一臉笑容。她把老人的香煙藏起來,老人明明知道,也只有笑呵呵地接受,然后等她走了向兒子“發威”。
和兒媳婦相比,老人的女兒就文靜多了,白白胖胖的樣子,很難看出職業女性的精煉。他老伴私下告訴我們,女兒三十七了,可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內分泌失調,不僅身體發胖,而且還連孩子都沒生。她壓低聲音說,女兒在外企工作,月薪兩萬不說,還有不少外快,一年給他們兩老的錢總得有兩三萬。她用手指指躲在衛生間吸煙的老伴,說,這些可都是老伴不讓往外面說的。
我會意地點點頭,笑了。
她告訴我們,女兒上大年那年,她剛好退休,工資一下子少了一千多,生活的擔子顯得異常沉重。為了供女兒讀書,她擺起了地攤。她到批發市場批發一些毛線褲來賣,四塊錢一條,賣出去八塊。有一天,一個阿姨說八塊太貴了。她很爽快地說,那你開個價吧,只要價錢合適就行。阿姨說,十三塊兩件才剛好。她想了想,這樣還能賺五塊,于是就成交。讓也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阿姨隔三差五就會帶人來買她的毛線褲,結果,讓的是小利,得到的卻是大收獲。
她說,在農村種地太苦了,等病治好了,可以到上海來,擺個小攤,賣點干貨,也是很不錯的。附近菜市場就有一個山東人,專賣辣椒和洋蔥,現在在上海是買了兩套房子了。我說,在上海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生活的壓力不是很大么?她說,那要看你怎么活,大手大腳享閑福當然壓力大了,自己動手親力親為壓力就大不了哪里去。她說,江西的菜可不見得比上海的菜便宜。這倒是實話。只要肯吃苦,上海就遍地黃金。
三
住我們隔壁的,是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須發眉盡白,氣質嫻靜。她安安靜靜地躺著,就連翻身都很少看到。一口的上海方言,不禁讓我想起“老上!边@樣的詞來。
老人只有一個女兒,每天都來。她已經退休了,頭發染得墨黑,一點也不顯老,再加上穿著素雅,淡吐俏皮,讓人很難猜出她的實際年齡。當人知道她已經退休了,無不驚訝不已,直言難以相信。
其實,老人除了須發眉都白了以外,也不顯老,臉上皮膚少有皺紋,只是在術后略顯蒼白而已。老人的嫻雅到了女兒身上更顯出高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亮麗風采。
女兒雖然每天都來,還是花錢雇了護工阿姨,就負責女兒不在時的吃喝拉撒。阿姨是安徽人,在護士中的威望頗高,走廊里不時就會傳來護士喊“王阿姨,王阿姨”,因為她干的都是護士不愿干的臟活累活。有的病人沒有請她護理,關鍵時候,她也會出手相幫,擦下屎尿啦,換下床單啦。
王阿姨雖也是農村人,但是護理知識豐富,見多識廣。她行事果斷,雷厲風行,當護士們還在為眼前的病人傷腦筋時,她就已經伸出手去干了起來。所以,她做的事最臟,卻沒有一個人敢瞧不起她,都“王阿姨、王阿姨”親熱地叫著。
老人就喜歡王阿姨的護理而對她丈夫有些排斥,王阿姨來了就高興,她丈夫來了就要問“王阿姨怎么沒來呢”?身體漸漸好了,老人一邊享受著王阿姨的照顧,一邊哼起了小曲,頗有幾分童趣。
據說,老人本是有兒子的,不過是繼子。退休后把自己的工作傳給了兒子,把房子也給了兒子,卻和兒子的關系越來越僵硬。女兒看不過,才把她接到自己家里來的。住院十幾天,她的繼子卻是一次都沒來過。
四
在病房里呆的時間長了,吹著冷氣,有時會忘記此時何夕。總忍不住要到外面走走,去呼吸一下沒有消毒水味的空氣。
受臺風影響,上海刮起了風。有了風的吹拂,陽光的熱度消解了許多。走在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下,聽著沙沙的風吹樹葉聲,有在夢里穿行的錯覺,甚至弄不清自己是誰。
遠遠望去,濃密的樹,筆直的林蔭道,就想一直這樣走著。在干凈的花壇邊上,就想坐下來好好享受這寧靜的午后,看風卷起樹葉,看倏忽而過的車,想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思念遠在鄱陽的妻子和兒子。
對于我來講,一個城市的美不在于她的樓房有多高,不在于她的地鐵有多長,而在于濃蔭如墨的林蔭道,在于并不很大卻隨處可見的公園。記憶里,有像上海這樣樹高而密的林蔭道就只有青島了,那里磚石結構的房子爬滿了常春藤,好像在俏皮地躲著迷藏,又讓人想起嫻雅而智的老者,有濃濃的歲月的味道。
這樣的路,累了,隨時可以坐,人又不多,安靜得可以,如果還有雅心的話,帶一本書,靜靜地看著,一定是一件愜意的事。
上海的公園也是很多的。大數是一些不大的公園,隨處可見。只要順著林蔭道一直走,就一定會遇上一兩個休閑的公園,有供人坐的石椅或是木椅,有鳥兒啁啾,有綠得發黑的草和濃密的樹。我在木椅上坐下來,拿出手機翻幾頁電子書,不時有人從面前經過,啪達啪達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抬頭看,人已消失在叢木的后面。手臂上一涼,一看,竟是一滴白色的鳥糞,不禁莞爾。
五
一個女子坐在輪椅上,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面孔呆滯。推著她的一定是她的母親吧。
身體臃腫的母親彎下腰用紙巾在女兒臉上輕輕地拭著。然后,她用兩手端起女兒的臉,輕輕地笑,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個早已成年的女兒,而還是當年那個幼稚聽話的小寶貝。她想引起女兒的笑,所以表情有些夸張,但是,女子目光呆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女子該有四十多歲了吧,也該是一個母親了吧。她的丈夫呢?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小伙子站在她的旁邊對著她在打電話,那應該是她的兒子吧。可是,我看的最多的,還是她的母親。
母親臉上總掛著笑容,似乎對于她來講,女兒還能活著她已經夠滿足了。她喜歡一邊撫摸女兒的臉一邊說一些體己的話,然后就是一個有點夸張的笑。天熱了,她就用手里的紙片或者其它什么東西對著女兒的臉輕輕地扇。
我注意到,女子的兩只腳都被細繩綁住了,固定在輪椅上。是母親綁的嗎?不知道這樣的女子會有一段怎么悲慘的經歷。她不想活了,以防意外所以才綁住她?呆滯的外表下是一顆怎樣痛苦的心靈?活著的,只是她的軀殼吧。
但是,哪怕是這樣的活,對于一個母親來說,也是滿足的。只是不知道,在母親的笑容背后,又有多少辛酸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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