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約定散文

　　八六年一月一日上午，父親帶領我們兄弟三人回老家周年祭奠爺爺。四條漢子一站，四輛自行車子一排，帶點威風有點浩蕩。老家的墓田在村北那里墳頭緊挨著墳頭看上去十分擁擠，這些土饅頭有大有小新舊不一，荒冢野丘雖雜草叢生但正前方的石碑挺胸抬頭正視前方。那會兒爺爺的墳前還沒有立碑父親栽一顆小松柏做記號，我們首先除去墳上的野草又給墳頭添了新土，重新壓上墳頭紙。父親在墳前用碎石土塊圈一個圓圈，擺好供養，倒上酒，點上煙，上好香，點燃紙錢，一邊用樹枝撥弄一邊小聲嘀咕道：爹啊，來拿錢使啊，來給你送錢啊，快來拿錢啊。我們三人在父親后面一字排開肅穆站立，最后父親把供養等物品一并丟進火圈之中，瓶子里的水酒也全數澆在灰燼上，父子四人一齊跪地磕頭。

　　據說人生在世有多少福享有多少罪受在降生之前就有安排，不能強求。從前聽過一個古這樣說：有個非常節約的老地主有萬貫家財平時卻幾乎不吃肉，但他每逢上街卻經常看見一個小販子喝酒撈肉，于是心里總有不服想就你一個小販子，掙的不多吃得比我還好，不行，割肉吃，咱也吃頓肉。當他老婆把一鍋肉燉好盛給他吃時，心里那個高興，湊上去一聞還是肉香啊。誰知他一大口肉還沒咽到肚里就一口氣沒上來給憋死了，他到了陰曹地府見了閻王很不服氣，閻王對他說你還敢吃肉你根本就沒有吃肉的命，你去看看你下生之前分給你多少肉在人間，小鬼拿來他一看傻眼了，他在人間分配的肉就一只老鼠大小。閻王告訴他說：何時吃足你的肉你就何時死，你還覺得冤枉嗎。可惜啊，早知如此他才不稀罕那口豬肉呢，更可惜的是誰也不可能早知道啊，這有何可惜啊。

　　活著有感覺幸福和痛苦也發現美麗和丑陋，這些概念都表示人對彼事物的感受也受到了禁錮，這種體驗是人的主觀意識在人腦中的反應，有了主觀見解似乎就開始自覺選擇如果你特別偏愛美麗和幸福。人間地上不乏幸福和美麗，它們的神奇還因為可以根據你的所想所愛而轉移，它可以人為規定卻不可以成為自然規律，它是一種主觀存在。因此，同一個事物的幸福美麗同時也是痛苦和丑陋在不同人的心里，因為人不可能跳出自己的主觀世界去客觀而那個事物本身什么感覺也沒有，哪怕是一下。因此，如果你感覺你可以選擇在幸福和痛苦之間以及美麗和丑陋，那么這個世界不主觀都不行，讓“客觀”去見鬼。

　　是這樣

　　黑色的秀發被一頂白帽子隱去全部只在邊緣處看到一圈，這是在屋里你為什么，是象征自己的職業還是掩飾某種不足。人，總會有些不足，不必隱瞞。仔細端詳一下她的臉，似有不滿表情，不知是在怨恨誰人。許是過于慎重，那張比如仕女懷愁花瓶般的面容無一絲絲動容，怎樣畫上去烤熟的就怎樣永久存在，哪怕是目光偶爾流轉。最是驚奇是她的拇指留有很長的指甲，那么尖像劍尖到底用來干什么，自衛嗎。老半天，她才用我一樣的顫音問道：你是六三年的嗎。還有，她媽媽始終在一邊坐著，不知為何也幸虧她媽比我們老練才多說了幾句閑話，但不一會兒她弟弟又跟來看熱鬧。這事鬧的我感覺身單力薄又不是打架，就差你爹他不來嗎。看你少言寡語不善活潑，不會缺了溫柔我們處處看吧。

　　似是對春有了向往，恨不能融進碧波萬頃隨春水蕩漾。亦如夢在訴說千百萬，對面的鏡子卻沒映像。吸力強，可我不是鐵屑。磁力大，我卻裹著衣裳。來一趟，晃悠悠走在尋愛的路上。悟自己，思想張狂不理不睬誰的理想。花開花落，若有，尋得見就讓其回歸土地，若無，大不了踏破青天還想上。

　　那天我特別慌張為什么比平時路過她的時候還，一百六十斤重的我又穿了棉衣那地方太窄但小心一點不至于過不去。為什么要晃一下是針對那個放在桌子邊緣藍綠色的小東西嗎，它經不住這一小晃我只扣零點一分它卻失去平衡從而落木哭了起來，把她把她正在看她的考試書冤枉的眼淚汪汪。雖說它也是她的，它卻在向下翻滾時候把自己的滿腹委屈灑向了她的書。我好生慚愧但可惜我急中生出一句：這太窄了。我知道不該這樣說卻找不到合適的表達說聲“對不起”，我想找塊cloth擦擦，可找啊找啊找的我臉紅心慌又尷尬而她趕緊來給我解圍說：沒事，沒關系。真的嗎真的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心里也不會怪我的是吧，這就好了，以后再路過你就不會出錯我多像個男人啊。

　　看各狀

　　我曾經試圖把幽怨揉進我看不到的虛空里，也曾試著把冷眼甩到遙遠的彼岸，還曾試做過把一切欺騙還原成真。但是不行，幽怨里有一股憤怒的烈火把空虛燃的彤紅，冷眼中飛射的嘲笑猶如殺手的暗器令我躲閃不及，欺騙要挾了文明和發展沖勁十足還要游戲其他。是的，是這樣，這是事實，這里沒有我想要的安樂，永不會有。

　　又次寒假又一年，終于開始終結束。

　　這天上午一進教室，哈，真是熱鬧尋常相當一班啊。

　　無聲暗含笑容，端莊拿捏甜情。如同展覽擺千姿，各色人物各摸樣。你我他她一起比，有膽顯慧露虛榮。體內有濁流，流出從眼窩。靜水深深藏，思一嘩嘩響。快把耳垢深深挖，省得你說我退化。簇擁在一起還做個吻狀，對視著對峙做個打狀。有互相舔著的，做個別狀。有牙齒外露著，做個咬狀。還有一臉緊張的，來個形狀。也有平眉舒展者，有了感狀。更見做鳥飛狀的鱉有形，做死胎狀的聲音強。君不見做個戀狀好不舍，做個傲狀些荒唐。獨不見，人間萬象人模樣，你為今生自己裝。問蒼茫，我為誰裝，誰為我裝。

　　這個寒假剛開始就有點冷啊，好似不想這么快就結束因為有個麻煩發生在我身上，全班好像就我一個人遇見鬼了幸好還有半年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好生害羞，萬一不畢業我拿什么“膠帶”對自己對父母對單位對老師對同學做個封口狀啊。

　　路彎事變

　　酒香鋪路花頷首

　　夢影罩身幻點頭

　　一寫千里無人來

　　曲折迂回我頭排

　　這四句話前兩句好像是先前某個三八節寫的，后兩句是今天的續肯定不合套卻強加上去，他人可能讀不出所以然可我自己知道根底就感覺特別別扭。近三十年前的兩句話就算是同一個人也不一定對得上原來的意思因為物非人非早就變換了大趨勢，面對這幾句話我找不到我自己不知我為何物為何有那個原來的我今天的我是為什么，由此使我想到一些自我感覺有點文化水的人陸陸續續地給曹雪芹先生的《紅樓夢》續貂，什么都講得頭頭是道也有跟著敲敲打打起哄架秧子的，但就是得不到曹先生的認同這算是搞笑吧。還是先把自己這本書看明白吧，你看人家曹先生半部《紅樓夢》就搞得后世無文章你還不信。

　　不知為何，最后一個學期開學后卻失去了去學校的動力。我們就要各自散去在下個火熱的夏天，我們就要各歸各處去你來的地方。早就想到三年的時光很短，我卻沒有珍惜人大都是這樣的吧我不信，好在我把自己這三年的小部分翻譯成文字有印在紙上，如果以后肯定是要回味的我那么感傷，有了這些殘缺的文字就不會在想哭想笑的時候找不到大方向。

　　路必有彎，事必有變。我聽他們這樣說：變，還要怎樣變。昨夜我在夢里見到你，多么想凝望你哪怕一小會兒也有安慰，但你飄忽不定如輕舟泛水戲云游，你捉摸不透如苞蕊尋春吻晨露。你那么平靜又很隨意看不出彩霞倒映碧潭深，你那么安閑也很簡單不見深流波瀾上香腮：

　　夢里不知身是客

　　雄雞唱白心懷哀

　　一寫千里入東海

　　一筆成就后無來

　　人和事

　　年三十的下午，我眼瞅著這父女倆把街門打掃干凈，父親把從集市上買來的大紅對聯平展開來，先在門上比了比，女兒一手端著漿糊一手拿刷子在一旁等著，父親斜瞅歪瞅仰瞅了幾遍終于定下位置。父親刷好漿糊，將大紅筆直的對聯粘貼在門上就像人的臉頰刷上了腮紅，他們把邊角整理好貼下聯的時候還來回揭了幾次為了與上聯相稱。看父親在孩子面前做事的認真樣子，我想這就是把希望做給孩子看啊，細想過去我們因為沒有自己家的大門因此也沒記得認真貼過春聯，不過我的希望不比誰少雖然我從來沒有公開過。

　　八六年二月四日，臘月二十六下午我們家族又喜添貴子，我的大侄子出生了。他要趕在過年之前，哪怕天寒地凍也要闖到人間看社會品生活度人生。母親喜出望外忙前忙后，家族有后父親含笑不語終于可以放下心來，奶奶一個勁的叮囑說：往后要是他們一起帶著孩子來，還是要先去抱孫女。我看見二哥有些激動，我聽說大哥在侄子出生前夜慌張著偷偷去醫院張望詢問過。我原先非常討厭小孩子，不會哄不會逗不會照看，特別是對門家的孩子每逢中午吃飯就來我們家端著盤子找個板凳坐下分個份，但不知咋地自從有了侄女和侄子我開始喜歡他們并越來越，母親告訴我說這是親的緣故。除夕夜，我抱著侄女看著小侄子在屋里轉來轉去，父母各自分別給兩個孫子輩的孩子添歲大嫂二嫂也互相玩笑著給對方添歲我給侄女侄子每人十元添歲錢也是必須，只是心里那個高興無法替代就感覺他們是我的孩子似的。過了幾天，我給二哥一個名字讓他參考并講解了我賦予這個名字的含義，二哥考慮再三決定我的方案中標他應該很滿意我想，這個決定父親母親還有大哥都沒參加意見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法。到現在我還高興著呢因為侄子的名字是我給起的他也結婚生子了，也因此經常想起大哥聽了我給侄女的名字后那個輕蔑的一瞥，盡管他們都已經忘記或是不想再承認這個事實。

　　計劃變化

　　快要畢業的時候，我給自己制定了一個學習規劃，打算在英語自學上下點功夫。因為沒有學好本專業就轉移目標以期達到與他人不同而無法比較的目的，好讓他們發現我是多此一舉的人物，再就是沒有女朋友閑來無事總不能浪費時間太多萬一無事生出非來咋辦。父母親還有大哥的想法是借著我現在還是學生身份有點優越感在當下盡快找個媳婦結婚，但問題是你們想我也想可是那些姑娘們不想與俺奏公事雖然我不大提要求，還是自我管理比較有自信因為我會快速轉移目標或放棄追求而另謀新歡，比如對被本專業拋棄的自救方式是我調頭轉向自學英語，這樣的我看上去還是很努力而且英語也會很喜歡我。

　　其實我更愿意成為永遠不畢業的學生，但今天我又沒去學校。同桌嫌我出手沒輕重但你知道你說話也同樣沒輕重嗎，你不就是有個當爹的官嗎。你開我的玩笑過分出我的洋相故意干部子女就是不干正經事，看你得意洋洋笑咪了腚眼我當然會給你致命一擊，讓你的歡樂戛然而止我就返回一局，如果事態越來越不可控升級成戰爭我也會為尊嚴一戰到底。

　　雖然沒去學校但呆在宿舍也有突發情況，上午還一起玩笑中午還是個活人到了晚上卻突然死去是我的一個同事。人生很是荒唐卻看上去很正式他的靈魂出竅我沒聽見他的告別，他拋棄了塵世丟棄了理想放棄了金錢和美女不知道有沒有遺憾。幾個公安還來問問東西查看南北好像很仔細認真，他們是怕你走的沒有理由還負責給你的突然離世畫個圈圈。

　　有時我就想人生是以自己為中心畫一個又一個圈呢還是以自己為對稱軸去找另一半，如果你選擇畫圈你是要站得高呢還是站在暗處，你伸向人生半徑的畫筆我想站得高總會比在暗處短一點點。如果你選擇去找另一半但我感覺我的世界很孤單，沒有一面足夠大的鏡子能以我為軸對稱出我的另一半。因為我突然有點感覺在這個他們大講特講“道德”的社會中，那些終日被稱頌贊揚提倡鼓勵我們去做的就是他們不做的東西。更何況這些虛幻的東西已經被先賢講解了幾千年也被人們追求了幾千年，可它們一點樣子沒變原來它們就是人類社會的最高理想，先賢哲人都沒辦法改變的東西卻在我們普羅大眾中推廣是什么意思，不會是惡作劇讓我們永遠在追求之中體味快樂他們也有說人生的結果都一樣只是過程稍有不同而亦，但那些成功人士卻都有一個名垂青史的目標不知為什么，不會是我們追求過程中生產的大量結果被他們偷竊因為我們在體味過程的快樂。因此我就想與其向一堆朽木低頭屁屁地跟著，還不如種下想當初的想法讓它在我的世界里發芽，雖然我的世界這個半徑與我的種子一樣大，但它另一半的世界卻不一定就是我的半徑。別想在我的世界里，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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