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至少要有一處柔軟的地方的散文

　　和好朋友道別后，我便拿出手機找了一陰涼處低著頭開始玩手機，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前方的車是否是可以歸家的那一趟。

　　軟綿的風輕輕的撩開我額前的碎發，帶著一股悶熱的氣息，我感覺有一層細密的汗從我身體里滲出來。身旁的大樹上，是蟬兒在葉縫間不停地聒噪著。我不耐煩地關掉手機，將手心里的汗往身上擦了擦，焦灼地等待公交車。雙眼掠過的地方，盡是人們匆匆行路的身影。為了跟上這座城市的步伐，人們出差是飛機高鐵，上網是“極速體驗”，上班要“末路狂奔”，吃飯要爭分奪秒，就連剛剛蹣跚學步的孩童都讓父母心急如焚：“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快節奏、高效率成為現代人的人生關鍵詞，每個人都像開足了馬力的機器，想著所謂的“事業”一路狂奔，迫于生計的上班族，蝸居移民和擺攤設點的“城市邊緣人”就不必說了，即便是功成名就的所謂成功人士也陷入一種速度惶恐之中。斑馬線上步履蹣跚的老奶奶已經沒人再有耐心去扶一扶，馬路兩邊衣衫襤褸的手作乞討狀、眼眸之間盡是求生欲望的乞丐同樣被人們漠視;更別提在廣場下弄了兩臺音箱，唱著一些老歌來謀生的殘疾人的“生意”，也是冷清得很。

　　面對這些，我并不感到多驚訝。這個城市每天都在上演著這些橋段，我早已是司空見慣了。做好事本來是一件讓別人和自己都感到很開心的事，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大家開始拒絕做好事，害怕做好事。是因為有人好心扶了一把老奶奶卻被敲詐勒索?還是看見原本可憐兮兮的乞丐轉眼卻住上了別墅?還是因為這“快生活”讓人們無暇顧及?

　　夏日的天空總是瞬息萬變，不過剎那，天色就由晴轉陰，漸漸暗了下來，風也慢慢轉涼了，躲藏在烏云里的悶雷“嗯哼”了幾聲，隨即就撒下了豆大般的雨。我打開包翻了翻，沒有找到雨傘，暗自罵了一聲。將落在眼鏡上的水珠胡亂抹了一把就又戴上，在這雨色中仔細地看，十分納悶：這車怎么還沒來?

　　雨越下越大，雨珠啪嗒啪嗒砸在我的包上，我用衣袖擦完了一灘水立馬又積滿了一灘水漬在上面。最后我干脆不理會了。

　　“哎!”這司機真奇怪!沒看見有人在這等著上車嗎?還一個勁兒的往前開，根本就沒有停車的意思嘛。“叔叔你怎么這樣啊?要不是我攔住車，你是不是就

　　不停了?”急急忙忙上了車，我有點不滿地說著。

　　司機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了笑問我到哪，我說總站，他比了下兩根手指頭。

　　車開了，卻沒有剛才那么快，反而有些慢。我碎碎念地在包里找零錢。“兩塊錢，兩塊錢在哪呢。”翻來翻去我發現包里只有一張一百塊。我假裝隨意地撥了撥額前的頭發，偷偷瞄了一眼司機，發現他只是很專心的開著車，松了一口氣。唉，沒有零錢怎么辦呢?以前多么喜歡一百元啊，然而此刻我多么希望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兩元錢!這鮮紅的顏色刺得我很不是滋味：投進去吧，我又舍不得;不投吧，那我不就逃票了嗎?車上除了我和司機以外空無一人，我卻覺得此刻有十幾雙眼睛狠狠盯著我……雨珠砸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就像一顆顆細碎的石子兒一記又一記砸進了我的心……

　　“叔叔……我沒有零錢……”我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這幾個字，從車縫里鉆進來的風好像隨時都能把它們吹散。

　　“你說什么?!”叔叔頭也沒回，大聲地吼著。

　　我又重復了一遍。這一次比上一次說的更加小聲了，我完全可以想象出這個中年男子會怎樣做。他可能會載我到總站，把我揪出去好好教訓一頓;又或者是現在馬上停車，攆我下去淋雨;又或者……這種事我見過太多太多了。

　　我忐忑地看著他，他終于轉過頭像是在思考我上一句在說什么，“噢，你說你沒有零錢是吧?沒事兒，坐著吧。”

　　沒有說我什么，也沒有說一句客套話，甚至沒有問我原因。也許他是覺得，我是這輛車是唯一的乘客，他順路搭我一段路而已;也許他根本沒有想那么多。

　　“小姑娘啊。”司機叔叔兀地轉過頭，

　　“啊?”我緊張的看著他。 難道他又要收我錢了?

　　“你別緊張，緊張的該是我咧。”他用抹布認真地擦了擦擋風玻璃，繼續說：“我這眼睛啊，有點毛病，有的時候看東西不是很清楚，特別是這下雨天。唉!”

　　“那你先前還開那么快?”這人不要命了么?

　　“因為一路開過來，都沒有人上車。我還有點高興哩。誰料剛從那路口開過來，你就一直盯著這輛車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上車。我就想著，如果我開快一點，‘刷’的過去，你肯定沒機會上來了。我怕我這眼睛害了你。可還是被你攔住了。雖說到現在為止還沒出什么意外，但我就是怕啊……這份工作是別人介紹給我的，來到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的，還好有他們的關照。之前就是因為眼睛這點毛病，很多工廠都不敢招用我。要不是他們幫我瞞著，我也不會在這工作到現在。我也有想過放棄這份工作，因為這事兒遲早有一天會被揭穿的，但是放棄了這份工作，我又去哪呢?”

　　最后司機叔叔喃喃地低語著說：“大家都不容易啊。”

　　聽了這些話，我不知該說什么。同情?安慰?看著他那堅實的背影，我想他并不需要這些。

　　是啊，大家都不容易呢。我沉默地低著頭反復想著這句話，使勁揉了揉泛酸的眼睛。抬起頭看了看司機叔叔，只見他一手拿著方向盤，一手時不時擦擦玻璃。一滴熱淚終究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下去。

　　叔叔，謝謝你。

　　我想了想，那來自陌生人的溫柔，應該是為了讓我們一直防備和冷漠的心中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去擁抱這世上不多的善意。

　　望向窗外，雨勢好像小了許多。車，人還有大樹的影子都清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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