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鳥巢散文

　　站在燈火闌珊處，回望故鄉，望到了故鄉那間簡陋的紅磚青瓦房；望到故鄉那片高高的松林；望到了故鄉夜晚的光；望到了故鄉那黃了一季，青了一季的稻草；望到了故鄉那頭黃牛與鐵犁。

　　今日里，回望流年，當我將目光望高處回望的時候，我望到了故鄉那幾棵寒瘦樹杈上的鳥巢。

　　故鄉的鳥巢，零零星星分散在不同的樹上。造型簡單，無非就是雞蛋形，或是球形。許多根枯枝疊加起來，看上去是無規矩的堆積，其實樹枝與樹枝是緊緊相扣，根根相卡，構成一個牢固的鳥窩，高高地懸于樹杈上。冬天當樹枝裸露，鳥巢也便裸露出來。一個個鳥巢成為遠在異鄉的人，夢里最詩意般故鄉的情景。

　　冬天里，跋涉在人生的旅途中，唯一觸動我心靈的，不是音樂，也不是詩，而是那如淚水般意蘊深刻的鳥巢。

　　年少無知的我，曾經只看到那片高高的林子里，每日清晨有許多的鳥兒鳴叫，唱著歡快的歌；許多的鳥兒在林子上空盤旋飛舞著，他們生活的是如此的愜意。那時在年少的心里就有一個夢想，希望有一天也能長出騰飛的羽翼，如鳥兒在空中飛翔。

　　曾經一段時間，非常迷戀那被寒瘦的樹杈高舉的鳥巢。起初鳥巢很小，鳥巢里只生活著兩只鳥。月光下，我常常看見兩只鳥在巢里偎依著賞月。早晨，兩只鳥兒在樹上唱著婉轉的歌，有時還在樹叢中飛舞。當天完全睜開眼的時候，鳥兒又雙雙飛離鳥巢，飛向遠方。黃昏時，兩只鳥兒又雙雙從遠處飛回到鳥巢，只是每次回來的時候，嘴上、腳上便多了許多壘窩的材料。漸漸地那個鳥巢越來越寬敞了，足以容得下好幾只鳥了。只是奇怪的是——鳥巢大了的時候，每天清晨、黃昏只有一只鳥在來回飛行與忙碌。鳥兒回巢的時候，總會帶回許多營養豐富的食物。

　　有一回黃昏的時候，我看到另一只鳥站在巢邊，把脖子伸得很長，不停地鳴叫。那聲音有些凄涼，有些期待，聽之，讓人心生感動。我感覺得到，那鳥兒一定在滴淚。當夜幕快要拉開的時候，我才看到了另一只鳥急匆匆地飛回來。巢中的鳥兒開始嘰嘰喳喳，這一次我分明感覺到巢中的鳥兒是多么的快樂。我看到那歸來的鳥兒，把一個在它們看來是美食的東西直接送到另一只鳥的嘴里。月亮出來了，在銀白色的月光照耀下，它們又緊緊相依在一起，進入了夢鄉。

　　一段時間過后，我又看到了那兩只鳥兒飛翔忙碌的影子。只是每一次回來，有三四張小嘴正張著嘴嗷嗷待哺。很快巢里的小鳥崽子在父母的精心呵護下長出了稚嫩的鳥翼。開始的時候，老鳥帶著小鳥在樹上練習跳躍，它們從這根樹枝跳到另一根樹枝，樹枝間的寬度越跳越寬，小鳥的羽翼也越見豐滿起來。過些日子，老鳥就帶著小鳥在空中飛翔。后來小鳥們就自己獨自在天空中飛翔，它們在另一片森林里也學著它們的父母搭起了同樣的鳥巢，作為自己的窩。原來的那鳥巢里，又只剩下老鳥，只是在每年的特定的日子里，有無數只鳥飛回來在老鳥居住的巢上空歡歌扭舞。只是短暫的熱鬧相聚后，又成長時間的分離。

　　三十年前，當我還是一個毛孩子的時候，我不僅喜歡下水摸魚，在黑色的泥土上滾爬，我更喜歡上樹掏鳥蛋。那是只知道好玩，掏出一個鳥蛋就往地上砸，不停地掏，不停地砸，只砸的滿地都是黃。只是有一只鳥在滿地黃的泥土上徘徊、翻飛，撕裂地鳴叫著，那叫聲甚是凄苦。第二年春當我再望這鳥巢的時候，巢已經空了，連半只鳥影都沒有發現。幼稚的我，只知道沒有鳥的巢太不好玩，沒有想得太多。慢慢在歲月的流逝中，生命漸漸長大，腳步越走越離故鄉遠，在整日為生命奔波的時光里，早已忘了當年掏鳥巢砸鳥蛋的事。

　　只是故鄉在漸行漸遠的日子里，回家的欲望越來越強烈。每次到了節日的時候，我看到許許多多匆匆歸家的腳，常在這個時候，我又想起故鄉的鳥巢。想起那在特定的日子里，小鳥們歸家與老鳥相聚的情景。那一地的黃色鳥蛋讓我心在疼，淚在滴。我的年幼無知傷害一個家庭，傷害了一位母親，我是一個赤裸裸的劊子手。

　　如今，我常常在回望故鄉的時候，默念著鳥巢做心靈的懺悔。那又瘦又小的鳥巢，帶給我無盡的回憶，帶給我思考，帶給我溫暖，它是冬季里別樣的風景，也是人生旅途安慰我的音樂，我將永遠留在心底沉淀成最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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