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一樣自由隨筆散文

　　小時候，自行車要憑票供應。

　　當時，要搞到一張自行車票著實不容易，即使送禮、走后門也未必能弄來一張自行車票。

　　那個時候，家里擁有一輛自行車是件值得顯擺的事情。當時的中國，上海的輕工業產品是中國首屈一指，如果家里那輛自行車是上海的鳳凰或永久，就更值得炫耀一番了。

　　在天清氣朗的時候，人們喜歡把自行車從家里搬到太陽下的街巷中來，用棉紗細細地擦拭車身上每一個部件，每一條鋼絲，就像為親生的寶貝兒子洗澡一樣。直到一根根輻條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耀著四鄰八家的眼后，人們才心滿意足地把自行車慢慢地推回家里放起來。

　　那個時候，誰家的小伙子如果騎著一輛鳳凰自行車，后座載著個穿著白色“的確良”的姑娘，那威風勁絕對如同王子騎著高大的白馬，載著白衣飄飄的公主歸來的感覺。

　　那時候的天很藍，云很白，水很清。在路上，沒有汽車尾氣，沒有擁塞車流，一車在手，人便輕靈如風、任意馳騁。

　　許多年過去了，馬路越來越寬了，可也越來越堵了。自行車道也越變越窄，在許多地方甚至完全被并入了機動車道。新的馬路在不斷延伸，平坦寬闊，可再也看不到它有自行車道的影子，自行車慢慢淪落成了收入低微的中老年人的交通工具。

　　近年來，隨著越來越多人加入了對片面重視發展經濟的反思，政府不再盲目追求GDP,終于逐漸開始正視已經變得骯臟不堪的空氣、水和土壤。同時，老百姓也越來越意識到身體的健康不是光靠金錢、飲食和睡眠就能達到的，運動也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于是，跑步、騎行等健身活動越來越流行，自行車不再僅僅是交通工具，自行車也不再是落伍和寒酸的象征，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騎上了飄逸、新潮的自行車，自行車種類和型號也越來越多，款式越來越漂亮。

　　去年，與兒子去郊游，在遠離馬路的上好綠道上，讓他騎了一回自行車，技藝生疏的兒子即使騎在朋友那輛很矮小的自行車上，也不敢放膽前行，老是害怕摔跤，害怕跟別人碰撞，搖搖晃晃騎了一小段路后轟然倒地，就再也沒敢上車一騎。

　　前段時間，兒子突然對自行車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可家中那輛我上下班用的自行車已經相當殘舊，并不適合他騎行。

　　恰恰兒子的生日到了，朋友看他喜歡自行車，就網購了一輛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他。當自行車到貨后，我按著商家提供的視頻安裝著，兒子則圍著我和車歡騰地轉個不停，也把弄個不停。

　　車終于裝好了，兒子歡呼著推車出門，自行車造型流暢生動，色彩明快炫亮，酷勁十足，深得兒子歡心。跨上高大的車座，兒子勇氣十足地騎了起來，與年前膽小怕摔的樣子已然完全不同。

　　心中對兒子這種轉變相當高興，于是買來一本專門講解自行車知識的書《單車圣經》，與兒子一起閱讀，希望兒子在愛車的同時能夠更懂車，希望兒子在愛上自行車這種讓人精神愉悅，能鍛煉勇氣和意志的運動的時候，也可以借此把太過內向的性格作出修正，讓戶外運動把他鍛造得更加陽光和充滿勇氣。同時，還可以借此樹立一種低碳、環保的生活理念。

　　《單車圣經》是國內第一本權威的自行車百科全書，匯集了眾多專業國手、教練、技師的豐富經驗，囊括了自行車的選購、調校、維護、保養和騎行等方方面面的知識、經驗和技巧，內容十分豐富、詳實。我在閱讀的同時，兒子也時不時奪過來翻看幾頁，同時對照著停放在一邊的自行車比照著，有不明白的內容還會主動過來問我，與平時被動、不好問的性格截然相反。

　　每到周末，兒子就拉著我要我帶他去珠江邊、大學城、生物島這些地方去騎行，雖然速度還騎不了十分快，但在穿越車水馬龍的繁華鬧市時，卻相當鎮定、從容，眼界開闊，很有大局觀和大將風度。

　　當我調侃著問他如果騎車時摔倒了是寧愿自己受傷還是車受傷時，兒子居然很認真地回答說愿意自己受傷。在他的心目中，那輛白色的流線型山地車，已經寶貝得比他自己更加重要。看著平時膽小、怕事的兒子第一次騎上馬路就那么勇敢無畏時，真的感慨一個人只要真正熱愛上一樣東西，真的可以為此改變很多、很多。

　　父子倆一起看著《單車圣經》，知道了自行車的歷史和發展，知道了自行車還有山地車、公路車、旅行車、小輪車、場地車、躺車等等諸多種類，其中僅山地車就有越野山地車、自由騎行山地車、全山地車、速降山地車等多種區分……

　　我也買來了一輛專門為騎行青藏而打造的旅行車。平日一有空閑，我們就沉浸在書本講述的自行車世界中。而每到周末，就雙雙騎上自行車出外郊游，以更好地將書本中了解到的知識和學到的技能，在實際的騎行中充分消化吸收。

　　一書閱后，相約騎行。

　　一車在手，相伴相隨。

　　很快，春節到了，我們一起商量著要過一個不同以往的年，讓2016年的春節充滿陽光與健康的氣息。我們決定，一起從廣州騎行133公里，去到珠海，在自行車輪上看海、看圓明新園，看盡這座海濱城市的綺麗風光。

　　為此，除夕夜我們早早地休息了。第二天，一早起來吃過早餐，就穿戴整齊，蒙上面巾，迎著新年第一縷陽光，奔向珠海。穿過一條條寬闊的馬路，蹬上一座座挺立的大橋，跨過珠三角縱橫交錯的河網，我們飛快地騎行在春節車少人稀的105國道上，像風一般自由，像云一樣灑脫。

　　南國的山川大地，即使隆冬也綠意盎然。冷空氣過后的南粵，天氣蔚藍澄碧，深邃無邊。陽光如同歡快的雀鳥，跳躍在青綠的樹梢頭，閃耀在浩浩的長河上，晃動在前行的車輪間。這樣美好的時光和風景，汽車瀏覽太快，步行觀看太慢，用自行車悠悠的車輪丈量著大地賞玩，這樣的速度則剛剛好。

　　騎經洛溪大橋。這座宏偉的大橋在同類型橋梁中排亞洲第一，卻沒有修建自行車道，只有窄窄僅容一人通行的人行道。兒子一馬當先，在前頭沖上了橋頂，跟著就是傾斜度大并且漫長的下坡路，而那本已十分狹窄的人行道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剛想叫兒子等上我一起慢慢下橋，卻已經見他一頭沖了下去，并且毫不減速。右側是滔滔珠江水，左側是高速而過的車流在身邊倏倏而過。我大聲向他喊叫，聲音卻被車流聲掩蓋住了，有心要追上他，可完全不剎車把車速放到最快也近不了他的身。一直快到完全下橋時，才勉強追到了兒子身后，我的后背也已經冒出了不少冷汗。

　　出了廣州，過了番禺，再經順德，來到中山，經過人煙密集的村鎮，路兩鋪滿了厚厚的紅紙屑，顯是昨夜無數的爆竹在此炸開，空氣中流動還有著一絲絲微渺的火藥味。遠看紅紙屑鋪在道旁綠樹下，如落花滿地，更如鋪開了十里紅妝相迎。

　　暮色四合中，跨入珠海境界。

　　在時不時升騰起來的璀璨煙花中，夜色無聲飄落。

　　雙手盈握的車把上，有清風滑過；滾滾流動的車輪間，有星光濺落。

　　人在路上，路在輪下，時光仿佛隨著車輪的前進在退卻，一切如同回到了從前。

　　依稀，我們都是那山野間御風而行的翩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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