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名遂身退的迷夢

摘 要：李白在詩文中大量用典，頻繁通過歷史人物來抒發感慨，從他們身上汲取生活的智慧和力量。韓信作為李白的榜樣之一，在功成名遂之后，卻難在仕宦場中全身而退。這讓后人對仕途產生虛幻之意和警惕之心。

關鍵詞：功成身退；韓信；李白

據裴斐《李白與歷史人物》的精心統計，在李白詩文中出現十次以上的歷史人物（唐以前）多達二三十位，如姜尚、范蠡、李斯、張良、韓信、諸葛亮、賈誼、陶淵明等，他們或仕或隱。出世者往往憑借自己卓越的政治或文學才華，博得卿相帝王的青睞，平步青云，甚至由布衣平民一躍而成為輔弻大臣，終于大展宏圖，而使李白深受激勵并有意效仿。也有人懷才不遇、政治遭遇坎坷，而被李白借此抒發不平。隱士悠游自得常常受人羨慕，因為窮則獨善其身并不易做到。李白本不是個散淡之人，他積極用世，功成名遂是他的人生理想，眾多前輩也為他做出了榜樣。在詩文中，李白借這些曾一展抱負的政治家做一番功成名遂的暢想。前人有以一奇計建奇功、一奇文受恩賞的成功先例，但并不意味著成功是唾手可得的，反而證明了世間之事難以預料和成功需要機遇。而況仕途險惡，政治斗爭殘酷無情�！澳拘阌诹�，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的教訓，必出自無數人慘痛的人生經驗，不過為了遂志成名而“蹈之而弗悔”的，代有人在�！柏澐蜥哓敚�烈士徇名”，古語不虛。

一、功業難成

學而優則仕，做朝臣，展抱負，是古代讀書人主流的理想。仕途受挫，則援引古人經歷激勵斗志，又或者寄情文章山水，以求內心平衡。但無論如何，在功成名遂之前，是沒有理由主動身退的，所謂“秦家李斯早追悔，虛名撥向身之外。范子何曾愛五湖，功成名遂身自退”。（李白《悲歌行》）如果說，有人在“天降大任”之前，往往默默無聞，飽受磨難考驗，最終鍥而不舍，一朝揚眉吐氣，一展滿腔抱負，位極人臣。那么韓信便是最真實的例證，最激勵人。

在盛唐開明的政治環境下，李白對朝廷抱著熱切希望，同時又對個人才能充分自信，因而鼓起巨大的用世熱情。這一切讓他太過看重韓信從卑微到尊貴的成功史，對自己終將光耀政壇抱有極大的信心。在《行路難（其二）》“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兩句中，李白以韓信、賈誼自況，認為自己家長安市井受辱、權門遭忌，正與韓信、賈誼青年時代的遭遇相似。他并未失去自信，不向命運低頭。“韓信在淮陰，少年相欺凌。屈體若無骨，壯心有所憑。一遭龍顏君，叱咤從此興。千金答漂母，萬古共嗟稱。而我竟何為，寒苦坐相仍�！�…摧殘檻中虎，羈紲鞲上鷹。何時騰風云，搏擊申所能�！保ā顿浶缕缴倌辍罚�寫到韓信甘受胯下之辱，看起來似乎是怯懦之人，實則是因為壯志凌云。韓信后來遇到“龍顏君”劉邦，聞名天下。李白于困頓之中，有點失去耐心，一年又一年，輝煌耀眼的功業似乎就懸于眼前，但自己卻如被縛的猛虎與雄鷹，才能難以施展。

韓信的點點滴滴都被李白牢記于心。借抨擊安史之亂前夕朝政的腐敗黑暗，李白盡情抒發著懷才不遇的憤慨：“達亦不足貴，究亦不足悲。韓信羞將絳灌比，禰衡恥逐屠沽兒�！薄叮ù鹜跏�二寒夜獨酌有懷》）而當年“漂母”對韓信的一飯之恩，韓信以千金答謝，李白更是念念不忘。他也曾有自己的“漂母”， 對自己的生活給予關照幫助的人，李白每以漂母作比以示感恩：“我宿五松下，寂寥無所歡。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保ā端尬逅缮较萝鲖嫾摇罚┪逅缮较碌摹捌�母”荀媼讓他又敬又愧。在長安，30歲的李白，干謁受挫，生活艱難：“饑從漂母食，閑綴羽陵簡”，但仕進的志向沒有受挫，他更希望自己有韓信的運氣，在度過一段困厄后，能有出頭之日：“功成拂衣去，搖曳滄洲傍”（《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尉張卿二首》）。寫下面這首詩時，李白50歲�！伴L吁望青云，鑷白坐相看。秋顏入曉鏡，壯發凋危冠。窮與鮑生賈，饑從漂母餐。時來極天人，道在豈吟嘆。樂毅方適趙，蘇秦初說韓。卷舒固在我，何事空摧殘�！保ā肚锶諢捤幵鸿嚢装l，贈元六兄林宗》）“漂母”沒有成為他的過去。但是光陰速去，李白建功立業的壯志和信心在悄悄消退，厭倦了接受“漂母”的接濟，厭倦了沒有盡頭的等待。只不過親手熄滅理想之火沒那么容易。

經歷了長期失意，泛舟五湖才成為李白撫平精神創痛的最后一劑良藥�！叭松�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李白終于慢慢接受了不再強求功成名遂。

二、成功難，全身而退亦難

一種戲劇性的人生固然引人遐想，但悲劇性的人生更促人思考。韓信仍是最好的例子。李白之后的人，從韓信身上感受最深的恰是其因功高震主，而不能保命全身，兔死狗烹的結局，因而對入仕建功深有疑慮。

司馬遷在《史記》中對韓信的成功濃墨重彩描寫之后，簡單提到韓信被殺，并總結認為“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于漢家勛可比周、召、太公之徒�！笨梢�，太史公接受的自然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至論，他欣賞韓信的才能，肯定韓信建立的偉業。但他認定韓信的事敗，是修身這個基礎沒打好，自遺禍患。 但當年洞悉先機，為韓信獻計的蒯通卻說：“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長長的歷史通過無數悲劇的人生多次驗證了這種觀點。也許這是人的本性使然。

同為唐代的劉禹錫，他的題《韓信廟》絕句：“將略兵機命世雄，蒼黃鐘室嘆良弓，遂令后代登壇者，每一尋思怕立功。”以韓信的雄才大略，卻在位極人臣時被謀害，徒嘆鳥盡弓藏。欲效法韓信一展宏圖報效帝王的后來者又怎不心生警惕，畏懼立功呢？ 類似看法更有“朝言云夢暮南巡，已為功名少退身”（唐五代· 許渾《韓信廟 》），“隆準早有同鳥喙，將軍應起五湖心”（宋· 錢若水《題韓信廟》），“禍奇緣躡足，功大不容身”（明·常倫《和王公濟過韓侯嶺》）等，“鳥盡良弓勢必藏，千秋青史費評章。區區一飯猶圖報，爭肯為臣負漢王？”（清· 包彬《淮陰侯廟》）更是以韓信感恩圖報的人品做保證，為韓信叫屈。盛極而衰，樂極生悲總讓人感到遺憾和虛妄。

參考文獻：

[1]羅鳴放.從入仕追求方式看李白的人生處世心態[J].名作欣賞，2008（2）.

[2]韓建勇.從李白詩中引用的事典看其人生追求[J].信仰農業高等�？茖W校學報，2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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