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立,讓星辰自肩頭簌簌滑落。
浩浩湯湯的歷史長河中,有多少人像那靜默在夜空深處的恒星,從容不迫地燃盡生命的熱力;又有多少人迫促如天邊流星,墜入浩瀚銀河,在剎那的星火迸裂中遁入虛無,從此無跡可循。
三十年潛心我國核物理事業(yè),一聲巨響,驚詫了世界,一個名字,蕩漾了人心——于敏,這位鮮為人知的先驅(qū),用時光鑄就中國原子物理的利劍:在氫彈研究的理論探索中,他幾乎是從一張白紙開始,幾十年如一日,克服種種困難,通過自主研發(fā)解決了氫彈研制中的一系列基礎(chǔ)問題。國家的一句囑托,讓他許下了一生。試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古語,沉淀自己,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方能厚積薄發(fā)。由此可見,擁有一份寬舒的心境,腳踏實地地耕耘是何其可貴。
汪國真曾說:“既然選擇了地平線,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平凡的詞藻中蘊藏著一種從容寬舒的超然,“熱愛生命”本不是轟轟烈烈的歌頌,而是踏踏實實地行走。試看,史鐵生“扶輪問路”二十載,自詡將“生病”作職業(yè),寫作為業(yè)余。他以寬厚面對生活,以平和笑迎磨難,他讓無數(shù)對生活產(chǎn)生過懷疑的人堅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誠然,在信息化浪潮襲卷世界之際,快節(jié)奏、高效率成為不少人生活奮斗的第一宗旨。他們恰如被烈日曬干涸的泥潭里不斷竭力蹦跳的泥鰍,失去了細水長流而妄想一躍成名,最終就是被焦灼的現(xiàn)實燙傷。曾經(jīng)的文化超女于丹在端了多年“心靈雞湯”后終在北大百年講堂內(nèi)的昆曲商演中被轟下臺,信手拈來的“知乎者也”“無為而治”……成為格式化的流水賬簿,快速的語氣中透露著商業(yè)氣息——-殊不知沒有源頭活水的滋潤,再敏銳超凡的心也將平淡無奇。
放眼年輕一代,郭敬明的億元巨作《小時代》充斥著物欲橫流、拜金主義的暴戾元素;韓寒大放獗詞稱《平凡的世界》沒意義;李鐘碩、安宰賢、李敏鎬一群“長腿歐巴”加“亞洲小鮮肉”頻頻亮爆眼球,然而網(wǎng)曝其整容經(jīng)歷卻引人汗顏。難怪韓流“入侵”至今日,不少人感嘆:男人都去哪了。種種迫促之人皆是為了效率至上、錢權(quán)無敵的觀念而在現(xiàn)實中迷失了自我。莫泊桑《項鏈》中的馬蒂爾德只為一時的虛榮而還了十年的債——這條寶石項鏈拴住的不僅是寬舒的本心,更是使迫促之人扭曲了本性。多少迫促之人汲汲于功利,只注重虛張聲勢的外在而不是內(nèi)心的沉淀,只重視眼前的利益而不顧及永恒的存在,這樣的人勢必會導致對庸俗的召喚,對真理的擯棄。
可貴的是在時代的大潮下不為所動的大有人在。莫言獲諾貝爾獎后深居簡出,不接受媒體過多的采訪。他稱:“我只是個寫故事的人,比我更有資格拿獎的人多著哩。”林徽因也曾坦言:“真正的寧靜不是避開車馬喧囂,而是在內(nèi)心的修籬種菊,盡管往事如流,每天依然濤聲依舊。”寬舒,是從容不迫的生活;生活,是忙里偷閑的寬舒。
但事實說明,如《道德經(jīng)》中所言:“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寬舒和迫促之間既然相互依存,也必然能相互轉(zhuǎn)化。偉大思想者牛頓,曾經(jīng)靠一人一筆一草稿的冥思精神,和廢寢忘食的苦工奠定了經(jīng)典力學的宇宙模型。但隨著在科學界聲譽的提高,晚年的他開始疏遠科學而轉(zhuǎn)向神學研究,甚至不惜花大量的時間同胡尼、萊布尼茨等人爭奪科學優(yōu)先權(quán)。愛迪生晚年極力維護自己在直流電方面的成就而否認新生的交流電,甚至對同道人說出:“你們不要再向我提任何建議!”正是由于對名利的尊崇,這兩位人類歷史上的巨星也難逃被束縛的命運,在迫促的無謂斗爭中給原本輝煌的人生留下一道敗筆。
那么寬舒必是人類所追求的終極目標嗎?試看東晉竹林七賢的瀟灑酣暢,試聽陶潛《歸來去兮辭》的曲高和寡,試品弘一法師“一花一葉,孤芳致潔。昏波不染,成就慧業(yè)”的佛學感悟。彼其或是囿于惡濁的世事選擇了消極避世,抑或心生斷絕塵俗之念而選擇不食人間煙火。對否?錯否?現(xiàn)世的矛盾、人心的復雜使事物難以在對錯間權(quán)衡。
如何在現(xiàn)實世界的滾滾洪流中不遺失本心?如何不獨立于人間煙火走向另一個極端?在寬恕與迫促之間,那個潛在的“度”正是無數(shù)人窮盡一生難以實現(xiàn)的。
夜,在歷史的車轍下愈顯沉重。惟有那滿天星斗,從容不迫地,任世事如流,我自璀璨。滿天星跡,亦是人心錯綜復雜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