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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淑敏：約翰的微笑
畢淑敏：約翰的微笑
早上出發(fā)去芝加哥，我和安妮打算先乘坐當(dāng)?shù)刂驹刚叩能嚕粋�半小時之后到達(dá)羅克福德車站，然后從那里乘坐大巴，直抵芝加哥。
早起收拾行囊，在岳拉娜老奶奶家吃了早飯，我們坐等司機(jī)到來。
幾天前，從羅克福德車站來到這個小鎮(zhèn)時，是一對中年夫婦接站。丈夫叫鮑比，負(fù)責(zé)開車，妻子叫瑪麗安。一路上，瑪麗安盡管面容疲憊但很健談。我說：“你看起來很疲憊，還到車站迎接我們，非常感謝。”
瑪麗安說：“疲勞感來自我的母親，她患老年癡呆癥14年，前不久剛?cè)ナ馈Ｎ沂且幻彝ブ鲖D，這么多年都是我服侍她的。照料母親已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現(xiàn)在她離開了，我一下子不知道干什么好了。”還沒等我插話，她又說：“你猜，我選擇了以怎樣的方式悼念母親？”
我問：“你是要為母親寫一本書嗎？”瑪麗安說：“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寫書的，我的辦法是競選議員。”競選議員？這可比寫書難多了，我不由得對瑪麗安刮目相看。看不出這位普通的美國婦女有什么叱咤風(fēng)云的本領(lǐng)，她居然像討論晚餐的豌豆放不放胡椒粉那樣，提出了自己的夢想。
瑪麗安沉浸在對自己未來的設(shè)想中：“我要向大家呼吁，給我們的老年人更多的愛和財(cái)政撥款，服侍老人不但是子女的義務(wù)，更是全社會代價(jià)高昂的工作。為此，我到處游說……”
我插嘴：“結(jié)果怎么樣？”
瑪麗安羞澀起來：“我沒有競選經(jīng)驗(yàn)，財(cái)力也不充裕，所以這第一次很可能要失敗了。但是，我不會氣餒，也許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是州議員了。”瑪麗安說到這里，鮑比把汽車的喇叭按響了——他在為妻子助威。
因?yàn)檎J(rèn)識了這位“預(yù)備役議員”，我對即將認(rèn)識的司機(jī)也充滿了期待。
司機(jī)來了，是個高大帥氣的男子，名叫約翰。一見面，約翰連說了兩句話，讓我覺得行程不會枯燥。
第一句話是：“出門在外的人，走得慌忙，容易落下東西，我?guī)湍銈冄b箱子，你們再好好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了寶貝。”
我一檢查，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相機(jī)就落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第二句話是：“你的箱子顏色很漂亮，它不是美國的產(chǎn)品，好像是意大利的。”
一個男人，居然能把女士箱子的產(chǎn)地隨口說出。我說：“謝謝你的夸獎。你對箱子很了解啊，能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嗎？”
約翰一邊開車一邊回答：“我是足球教練。”
我自作聰明地說：“賽球的時候走南闖北的，所以你就對箱子有研究了。”
約翰笑了：“我這個足球教練，只教我的3個兒子。”他說著，把車速放慢，從貼身的皮夾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們，上面是3個踩著足球的男孩兒。約翰說：“我的工作就是照顧3個孩子，接送他們上學(xué)、放學(xué)，為他們做飯，帶他們游玩和鍛煉。我可是全職的家庭主夫啊！”
約翰很不解地反問：“為什么不平衡呢？這是多么好的組合！她那么喜歡孩子，可是她要工作，把孩子交給我來照料，她才最放心。”
我不禮貌地追問了一句：“要是你不介意，我還想問問，你心理平衡嗎？”約翰說：“我？當(dāng)然平衡！我那么愛孩子們，能夠整天和他們在一起，我求之不得，不是每個男人都有這樣的福氣。”
這時我才相信，世界上生活著一些非常快樂的家庭主夫，他們綻放著令世界著迷的笑臉。
到了車站，我們把行李都拿(salifelink.com)下來了，安妮才想起來她的手提電腦落在岳拉娜老奶奶家了。怎么辦呢？從車站到我們曾經(jīng)居住的小鎮(zhèn)，一來一回要3個小時，約翰剛才還說，他要趕回去給孩子們做飯呢！
我們看著約翰，約翰看著我們，氣氛有些微妙和尷尬——他是有權(quán)利表達(dá)他的為難和遺憾的。但是，他很快就綻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看起來很“賢妻良母”。好像是一個家長剛對孩子說過“你小心一點(diǎn)兒，別摔倒了”，結(jié)果那孩子就來了一個嘴啃泥。家長的第一個反應(yīng)不是埋怨和指責(zé)，而是本能地微笑著幫助包扎孩子受傷的膝蓋。
他很輕松地說：“不要緊，出門在外，這樣的事情常常發(fā)生。我這就趕回小鎮(zhèn)，先照料孩子們吃完午飯，然后就到岳拉娜老奶奶家取電腦并立即返回這里。等我的這段時間里，你們可以看看美麗的楓樹，這里的楓葉最漂亮了。”說著，約翰笑著揮揮手，開著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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