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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并快樂著
作者：曹麗莉 來源：《早期教育》
記得那時單純的笑臉如花蕊般被孩子們層層包圍，記得那時舉手投足牽引著無數(shù)道清澈崇拜的目光，記得那時為迎接“六一”連夜親手趕制了三十余張精美的祝福卡片……我不敢用“壯志豪情”來形容自己，然而那時的我青春著、歡欣著、遐想著、意氣著，仿佛整個世界都是因我而精彩，而美妙!
可失落如迷茫的晨霧，漸漸地籠罩了我，我開始愈來愈不滿于這既當“保姆”又當教師的繁瑣與沉重，愈來愈忍受不了旁人一句輕描淡寫的“幼兒園阿姨”的稱呼，甚至連曾經(jīng)一度喜愛的脆生生的童音也成了生活中煩躁的導(dǎo)火線……我不知是因了年歲漸增的緣故，還是自身被生活悄無聲息打磨的結(jié)果，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辛勤耕耘的最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臉色因忙碌而暗淡、愛好因勞累而懈怠外，毫無成就感可言。更尷尬的是，曾經(jīng)帶過現(xiàn)已長成半大的孩子在我欣喜的叫喚后，居然兩眼迷茫地詢問我是哪位老師!
最可怕的是，在一次餐后散步時，一名小男孩不慎將左腳絆了右腳，并跌坐在小腿上導(dǎo)致骨折，而那時我正有序地組織孩子們邊朗誦兒歌邊緩緩而行。這意想不到的飛來橫禍在給孩子和家人帶來痛苦的同時，更重重地給了我當頭一棒!園領(lǐng)導(dǎo)出面完滿解決了此事后，我一邊利用空余時間去看望孩子，一邊被不必要的自責(zé)、委屈、心有余悸等堵塞得快要虛脫了。孩子出院后，我近乎絕望地告訴園領(lǐng)導(dǎo)我想辭職。領(lǐng)導(dǎo)當時沒有強留我，只是很誠懇地讓我好好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不要沖動，并告訴我幼兒園需要我，領(lǐng)導(dǎo)和同事在乎我……
其實我知道，重新找一份穩(wěn)定的好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日積月累的社會經(jīng)驗告訴我，每一份工作都有不為人知的難處，而且離開幼兒園，我的專長又到哪里去游刃有余地發(fā)揮?時間是一劑最好的良藥，在領(lǐng)導(dǎo)、同事的關(guān)愛和自身的調(diào)節(jié)下，我重新默默地回到崗位，只是多了一份謹慎，少了一些激情。
2005年下半年，在長期的冷戰(zhàn)與失望中，我又遭遇了婚姻的失敗。面對無辜的女兒，面對曾經(jīng)和現(xiàn)在其實都深愛著但卻感覺力不從心的幼教事業(yè)，有一度我真的不知該何去何從!然而，來自父母、好友、領(lǐng)導(dǎo)及同事一直以來的關(guān)愛，令我深深感到了除卻婚姻之外的溫暖。無論是在工作還是生活中，他們真摯地安慰、鼓勵并且?guī)椭遥屛抑匦氯计鹆藢ι畹闹X。是的，那一段時間我只能說是恢復(fù)了知覺。
女兒和我現(xiàn)在所帶班上的孩子同齡，也在我所在的幼兒園學(xué)習(xí)和生活。她根本不知道爸爸媽媽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依舊開心果般揮灑著她的天真和爛漫。我沒有明確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我真的怕陰郁了她燦爛的笑臉!然而事實告訴我，她幾乎知道我們之間所有的不對勁，唯一不知的便是我們離異的最終結(jié)果。可這一切似乎根本阻擋不了她樸實的快樂和對生活的無限熱愛，她還是那個懂事、樂觀、滿臉陽光的小女孩!于是，我開始對自己的教育刮目相看了。我想起這兩年我和丈夫之間充滿火藥味時卻小心翼翼地避著女兒，雖彼此抗拒卻一起努力不讓女兒受到驚嚇；想起女兒疑惑地問“爸爸媽媽為什么不在一起了”時，我平靜而坦然地回答“因為我們不再相愛了，沒有愛的生活會讓爸爸媽媽都很痛苦，但你要相信我們永遠都會愛你”；想起平日里再忙再累也會指引女兒去看天邊絢爛的晚霞……我也常常會在女兒面前列舉她爸爸的種種好處，女兒幼小的心靈里全然沒有怨恨和委屈，她會很坦然地告訴親近的人：“爸爸和媽媽分手了，他們反而更幸福。爸爸媽媽愛我，所以我也幸福了就算是女兒較同齡孩子早熟，我也同樣欣慰——因為，孩子釋然的快樂根本不需要任何偽裝!
在對女兒的“情商”進行檢測獲得莫大欣慰后，我又從多通道、多角度開始觀察、了解班上的孩子。這些孩子現(xiàn)在已面臨畢業(yè)，今年是我?guī)麄兊牡谌齻�年頭了。應(yīng)該說，他們和我女兒一起不知情地伴隨了我的難言之痛。然而在這三年中，正因為由婚姻而起的失落感令我反倒更用心地對待他們——因為看到他們，我便想起自己的女兒。每一個孩子的背后都有一個經(jīng)歷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家庭，每一個家庭都有在屬于自己歡樂的同時難免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為人之父、為人之母的快樂與艱辛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表白的，每一個孩子就是一個家庭的希望!正因為我的教育理念一直在不斷更新，孩子們和我女兒如出一轍的樂觀、自信令我欣慰不已：在我最落魄甚至?xí)椴蛔越卦谒麄兠媲奥錅I時，他們會悄悄走開頃刻間鴉雀無聲，然后推出一兩個代表送紙巾送茶水；在我?guī)麄儑诓萜荷媳M情遐想時，他們的想像力及表述欲令我暗自贊嘆；在我出差前開玩笑說也許這次不回來了時，他們會忽然間流露出驚慌不舍之情，而在我及時道歉后卻又憨然而笑：“你那么愛我們，怎么舍得離開我們呢……”猛然間覺得自己的心底真的柔軟到了極致!
可以說，是我給了女兒和班上孩子潛移默化的影響，而恰恰又是他們反過來給了我對生活和工作的熱情!而我深知，僅有愛心和熱情是遠遠不夠的，幼兒教育永遠是一門別致的藝術(shù)，這門藝術(shù)同樣要懷揣一股激情，一絲冷靜，一顆精雕細琢、反復(fù)研究的藝術(shù)之心!“痛，并快樂著”，也許本身就是一種坦然的境界。我愿從此熱忱、平和地耕耘于幼教之園!
來源：《早期教育》20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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