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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析科學知識社會學及其影響下的科學教育觀的論文
[論文關鍵詞]科學知識社會學;社會建構;科學教育
[論文摘要]科學知識社會學是一個對科學知識進行社會學分析與解釋的學術流派,它認為科學知識是由一定的社會情境決定的信念,是科學家商談的結果,往往表現為一種政治產品或財富產品,并且提出應當關注行動中的科學,而不是已經形成的科學。一些信奉科學知識社會學的教育改革者主張,科學教育應當讓學生清楚科學知識的社會建構本性,從而消除對科學的迷信。科學知識社會學及其科學教育主張本身具有一定的爭議性。
上個世紀70年代末,英國社會學家布魯爾、巴恩斯等人在英國的愛丁堡大學成立一個“科學元勘小組”(sciencestudiesunit),這一小組突破禁區,從“社會一文化”這一維度對科學知識的產生、發展、傳播與評價等展開研究,試圖闡明科學知識本質上是社會建構的。這也標志著科學知識社會學(sociologyofscientificknowledge.,簡稱ssk)興起,并在其后幾十年間迅速壯大。有學者這樣評說:“愛丁堡的ssk早已跨越大洋在美洲扎根,牢牢把握了學術陣地,如今的ssk反而變成了正統,近乎成為新的學術霸權,其思想擴散并滲透到一大批從事科學之哲學、歷史與社會研究的學者大腦之中,特別是其方法與后現代科學批判等運動相結合,在當今學術界影響巨大,爭論不斷,,.。由于愛丁堡學派持有一種激進而強硬的建構論主張,故又被稱為“強綱領”科學知識社會學。科學知識的本質與科學教育有著直接的關系,事實上,科學知識社會學正試圖對當代科學課程的教學施加影響。以下,對科學知識社會學主要內容作一個簡要介紹,并探討其影響下的西方科學教育觀。
一、科學知識社會學的主要觀點
美國社會學家默頓在上個世紀30年代時開創了科學社會學,默頓學派也因此代表了科學社會學的經典學派。經典科學社會學主要研究科學建制、科學規范以及科學共同體等問題,拒絕研究科學知識或科學的具體內容,科學知識因而成為黑箱。科學知識社會學就是要打開黑箱,揭示科學知識產生的真實過程。愛丁堡大學的布魯爾是科學知識社會學最重要的理論家,他于1974年出版的《知識與社會意象》一書,成為科學知識社會學的奠基之作,他自己也因此而成為科學知識社會學的元老級人物。另外還有許多重要的旗手,如巴恩斯、柯林斯、皮克林、塞蒂納等。近年來,法國社會學家拉圖爾在這一領域發表了大量的著述,其學術地位如日中天,有人認為他在科學知識社會學的地位已相當于庫恩在科學哲學中的地位。以下對科學知識社會學的主要觀點作一簡要介紹。
第一,科學知識是由具體社會情境決定的信念。科學知識社會學從相對主義認識論立場出發,認為自然界在科學知識的生產中只起很小的作用,或者根本沒有起作用。科學知識不是對實在的描述,也不存在客觀勝與確定性基礎,而是基于社會意象而形成的,是受具體的社會情境決定的信念,是人們編織的故事。即使有最純粹的事實描述,也避免不了信念對知覺的干擾,理論與文化因素仍然滲人其中。信念都是相對的,不可能超脫社會與文化的影響,而社會環境又隨時間與地點而不斷變化,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社會群體、不同的種族對事物會有不同的信念,因而,沒有任何一種關于自然的信念是唯一的真理。社會價值無法與科學研究相分離,科學知識與社會文化難分難解地糾纏在一起。正因為自然信念具有多樣性,要實現普遍的科學方法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種理想而已。正如布魯爾所說,“作為一種關于我們實際上認為我們的知識是什么的描述,經驗主義的理論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它雖然提供了某些磚瓦,但是它對我們用這些磚瓦來建造的、不斷變化的大廈的設計方案卻無話可說。
第二,科學知識的生產是在一定的社會關系網中進行的,科學知識是科學家相互商談的結果。在傳統的科學社會學,亦即默頓學派那里,同行承認是科學界的最高獎賞。而在拉圖爾等科學知識社會學家看來,科學家其實更關注的是信譽的積累,并通過信譽來獲取更多的研究資源,以維持其科研工作的正常運轉。‘他們把科學描述成一個市場,科學家將信譽‘投資’于那些他們相信會進一步獲得可靠證據的問題之上,這種投資反過來又會幫助他們得到更多的對他們工作的支持,還可以逐步提高他們在科學事業上的造詣川’,。這樣一來,科學就處于一定的信譽循環之中,并融入一張巨大的社會關系網。科學知識社會學的一位重要的旗手塞蒂納在《制造知識:建構主義與科學的與境性》一書中也闡明這樣一種觀點:利益的融合與利益的分裂支配著資源關系,通過資源關系維持了可變的“超科學”領域,形成了某種以權力游戲為中心的社會關系網。實驗室中的知識生產就是在這種社會關系網中進行的。所以科學知識的背后掩飾著權力與利益、商談與決定,而這種掩飾常常會使用文學的、修辭的手法。
第三,科學知識是一種權力敘事,往往表現為一種政治產品或財富產品。科學知識社會學認為:“科學通過把發現和權力聯系起來的辦法取得合法性,這種聯系決定(不僅僅是影響)了什么才算是可靠的知識。科學知識社會學家也常常研究科學史上的科學爭論案例,而這種研究往往得出科學家的爭論實際上代表著不同的政治利益與立場。夏平與斯哈夫撰寫的《利維坦與空氣泵》一書,對發生在英國皇家學會的科學家波義耳與哲學家霍布斯之間的一場爭論進行了社會學分析。他們得出的結論是:“近代科學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組織嚴密、高度封閉、對自身特權高度警惕和對缺乏資格的門外漢持敵意的團體。更進一步說,自我任命的科學貴族在組織上是和當時西方社會的統治精英聯系在一起的,其方法與觀點反映了當時的政治需要。反過來,科學的權威、地位與認識論上的壟斷是由它所服務的國家權力與社會組織來保證。如此看來,科學只不過是一種偽裝的政治學而已。同時,科學知識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財富的產品—種靠金錢運轉的游戲,而財富與權力又是息息相關的。波義耳擁有空氣泵這種當時昂貴的科學儀器,這無疑加固了他的認識權威地位。關于這一點,利奧塔在《后現代狀況:關于知識的報告》一書中寫道:“那些為了舉證而優化人體性能的儀器需要額外的消耗。因此,如果沒有金錢就沒有證據,就沒有對陳述的檢驗,就沒有真理。科學語言游戲將變成富人的游戲。最富的人最有可能有理。財富、效能和真理之間出現了一個方程式。這樣,科學就與政治、經濟的權力聯系在一起,為某種意識形態所利用。
第四,科學是一連串的行動,是制造結論的過程。科學知識社會學聲稱,不要聽信任何言說,而是要觀察科學家實際是怎么工作的。巴黎學派的拉圖爾在《科學在行動:怎樣在社會中跟隨科學家與工程師》一書中對科學家與技術專家的實際行為進行了社會學分析,揭示了科學家如何通過論文引證、引用與圖形來結成聯盟,對付各種攻擊;如何融入并掌握一張巨大的關系網,使用游說的技巧,以謀求獲取資助等。拉圖爾把已經被接受為事實的科學知識、科學儀器等稱為黑箱,他提出了一條這樣的研究規則:“我們將在事實和機器的形成過程和制造過程中進人它們;我們將使自己不再背負任何知識之構成的前觀念(preconceptions);我們將密切注視黑箱的閉合過程,并小心翼翼地把對這一閉合的兩種對立解釋區分開來,一種是在黑箱閉合以后做出的,一種是在試圖使它閉合的過程中做出的”。也就是說,研究行動中的科學,即要在事實被變成黑箱前抵達它們。研究行動中的科學,也意味著打開黑箱,探視它究竟是如何構成的。黑箱里面裝著的可能并非只有理性與秩序,各種機巧、計謀和混亂也可能充塞其中。
二、基于科學知識社會學的科學教育主張
科學知識社會學不僅是一場壯觀的學術運動,也是一種時尚的看待科學的方式,它有著非常廣泛的影響。基于科學知識社會學的科學教育觀的興起,表明這種影響已經滲透到教育領域。由于科學知識社會學本身是一套充滿爭議性的話語,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智力上混亂的領域,故它對科學教育的滲透與介人不可避免地會引起人們的警覺與不安。
信奉科學知識社會學的科學教育評論家認為,當代科學教育應當遵循這樣一種改革思路,“給學生表達具有較少英雄和理想色彩的科學研究圖景。一旦了解科學就像我們文化信念中的其它部分一樣,只不過是一種社會建構,一旦讓他們認識到科學實驗的結果是社會談判的產物,社會建構主義者相信,學生將會逐漸地減少對科學發現的崇拜,更好地成為一個在復雜技術社會中生存的居民”。美國國家數學教師聯合會曾經歸納了一些滲透在各種科學教育改革話語中的流行觀念,這些觀念很顯然深受社會建構論思想的影響。
布魯爾在《知識與社會意象》一書就斷言,“關于數學的社會學是完全可能存在的”,并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探討這一議題。數學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一門純科學課程,但是科學知識社會學正在試圖挑戰傳統的數學教育觀。數學教育往往與種族,性別、權力等糾纏在一起,數學的真理被聲稱依賴于文化。還有諸如“種族數學”、“同性戀數學”、“統計學課堂上的女性研究”等,都在試圖越出傳統的數學界線,打破既有的數學教學模式。
有趣的是,一些女性主義者在論述科學教育時,堅持認為當今的科學課程中隱藏著性別的密碼,并鄭重地提出這樣的建議:“在物理學的課本中,光和聲的理論應當排在力學之前講授,原因是女性學生發現波現象比起該死和陳舊的堅固體來說,更符合她們的本性”而對于流體力學則發表這樣看法:“我們看見了有關比例、距離公式和線性加速度的數學問題中的線性時間與女性身體顯著的生理循環時間之間的對立”,正因如此,女性學生很難理解流體力學的基本概念。女性主義者對科學課程的分析與考察,很顯然是從社會性別的維度出發的,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拋棄了客觀主義的認知維度。沿著這種思路發展,甚至得出了這樣可笑的結論—牛頓的賡性定律代表了牛頓對遠方母親的眷戀與思念。無疑,女性主義科學教育家所持的是一種激進的科學知識社會學立場。
毋庸置疑,科學知識社會學提供了一個理解科學的獨特視角,極大地豐富了人們對科學研究細節的認識與了解,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人們對科學的迷信。但科學知識社會學同時也消解了科學的客觀性基礎,認為知識就是基于社會意象而形成的。于是,理性主義與客觀主義關于科學的話語變成一種謊言,邏輯與證據不再是決定科學有效性和科學家進行理論選擇的決定性因素;科學家作為認識論的權威只不過是一種假象,科學家就是在實驗室制造知識,并通過各種修辭手段將其說成是真理的人,而其中充滿復雜的權力與利益關系,所以科學必須是“卑微的”。這種對科學的相對主義解釋自然會招來許多批判。愛丁堡學派的“強綱領主張”被人斥責為荒謬、災難,科學哲學家勞丹甚至稱其為“偽科學”,美國科學社會學家科爾則用“巫毒社會學”來形容它。
科爾在批判建構主義科學觀時,援引了庫恩的一段話:“‘強綱領’被廣泛理解為權力和利益便是存在的一切……事實或者由此得出的見解的合理性以及這些見解的真理睦或可能性,僅僅被視為修辭術,在修辭的背后,得勝者隱匿了其權力……有人發現‘強綱領’的主張是荒謬的,是一個發瘋的解構實例,我就是其中的一位。
鑒于庫恩在科學哲學領域的巨大聲望,他對“強綱領”的批判自然具有相當殺傷力。如果說,科學知識社會學是荒謬的,那么基于科學知識社會學的科學教育觀同樣也是荒謬的。無法想象,在拋棄了理性、真理與客觀性之后,人們還怎么能真正理解科學?無論如何,培養學生的科學理性和認知能力,應該是科學教育的中心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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