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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復旦招生官：吵起來也有吵起來的好處
回到上海已經有半個多月了，親歷復旦大學今年招生工作的老師林曉(化名)接受了本報記者專訪。
連續六年參加招生工作，在今年的實戰中遭遇3名高分生被挖角事件，且最終圓滿完成了學校的招生任務……說到這些，林曉臉上沒有露出一絲驕傲，而是一種深刻的擔憂：名校招生走出惡性循環，看來需要進一步的制度求解。
記者：您所在的片區，今年的招生情況和往年相比如何？
招生官：我們那個省，考生是先估分再填志愿的。今年我們的招生情況非常理想，綜合排名第三。北大清華之后就是我們了。
記者：在上海招生時，上海交大一直被認為是復旦的勁敵。在外省市的情況如何？
招生官：確實，在外省市招生，我們的對手主要就是交大。前些年，浙大、南大、中科大、中國人民大學都是我們的競爭對手，但這兩年我們和交大的交鋒更明顯。今年我們理科的錄取分比上海交大高，但前幾年，交大的錄取分在那個地方一直比復旦高。
記者：根據您的看法，今年招生情況好，是因為你們做了更多的工作，還是有其他原因？
招生官：今年我們圓滿完成招生任務，除了考生“給力”外，大學招生工作人員跟當地中學的關系很有講究。無論是我們還是交大，其實都花了力氣跑學校，和校長老師反復溝通。我們希望當地的重點中學把一些考北大和清華沒有十足把握的高分學生推薦過來，而中學也需要在各985高校中搞平衡。正是在這一點上，我們和交大的關系是復雜的。一方面，我們之間當然要競爭優質生源；但與此同時，外省市名校也在拿出各種優惠條件跟上海競爭生源，所以復旦和交大又有合作關系，有時候我們兩校甚至會聯合“攻關”當地的重點中學，讓他們把好學生多勻給上海高校一些。
當然，要論關系和招生工作的細致，我們是絕對比不上北大清華的。如果你要從北大和清華的錄取陣營里挖人，當地中學打死也不干。中學老師的獎金，當地政府部門的政績，都跟中學考進北大清華的學生數有關系。我聽說，北大和清華常年有工作人員跑當地的幾所重點中學，從高一年級就開始跟蹤尖子生的成長情況。某個尖子生在高中的某個考試中取得了好成績，北大清華甚至會向他發祝賀短信。
最后一點，應該歸結于運氣。大學招生組跟估分的考生填預錄取志愿是有風險的。有的學生估分很準，但也有學生估分會相差三四十分。也正因此，招生組總要多攬幾個高分生，一是規避個別學生最后的高考分數不到復旦錄取線；二是應對其他學校的挖墻角，往年情況是，總有個別學生最后臨陣變卦。
記者：你們在招生時，一般要預留多少個名額供其他學校“挖墻腳”？今年，你們組有遇到學生被挖墻角的事嗎？
招生官：我的這個組，大概要多網羅一半學生，有的兄弟院校網羅的學生人數是計劃招生數的兩倍。因為考生可以臨時變卦，但學校簽了協議就不能違約。
今年最后簽預錄取協議時，我們一共丟了3個學生，他們應該都去了交大。但沒關系，考生有選擇的自由。
記者：你們沒動過念頭要把這丟了的3個學生去搶回來嗎？
招生官：沒有。其實考生和家長都是貨比三家的。要尊重他們的選擇。招生現場，就像一個生意場，談不攏也沒辦法。
去年我來這里招生的時候，復旦預設的分數線是620分。當時，有個估分超過620分的女孩來找我，希望我給出承諾：如果她估分有偏差，高考實際分數610分，復旦一定要錄取她。我說，不可能給這個承諾，這女孩后來就報考了交大。當然，她最后的高考分數確實在620分以上，考復旦也夠了。她后來專門給我了一條短信說，“老師，誰讓你們當時不給我承諾，我去交大了，發這條短信就是氣氣你。”
記者：有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在今年招生中，你們有沒有惡意詆毀其他高校，或者被其他高校惡意詆毀？
招生官：我們組長歷來強調一個原則，重點介紹自己學校的專業優勢，不去講其他學校壞話。也不是說自己有多么高風亮節，但其實不少考生家長是根據招生組老師的言行舉止來選學校的。你去說人家壞話，家長對你人品產生懷疑，也就不選你了，這種事情一直發生的。
要說我們被詆毀，某種程度上也算有吧。比如和一些考生接觸的時候，他們就說某某招生老師說，復旦是文科院校，沒有理科的。這讓我們感到窩火。
記者：這次復旦和交大在招生上掐架的事件相信你也聽說了，你如何評價？
招生官：兩校在網上互發聲明，確實讓人家看笑話。但吵起來也有吵起來的好處，讓大家看到大學招生陷入惡戰、混亂到如此地步，或許這樣能促動有關部門采取措施，推進招考制度的改革。
現在很多人說，隨著考生人數總體減少，今后上大學會越來越容易，上名校的概率也會增加，我們招生也不用這么激烈。但我個人并不這么認為。還是以復旦為例，按照學校“十二五”規劃，今后招生計劃數不是擴大，而是從現有的每年3000多名壓縮到2500名左右。名校不會無休止地擴容，減招、精英教育或是一種趨勢，所以由相關部門來牽頭高校，通過制度規范來抑制高校在招生環節的惡性競爭甚至是有損考生利益的行為，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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