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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業創新與轉型：深圳創客空間調查
作者：謝瑩童昕蔡一帆
科技進步與對策 2015年05期
1 研究背景
改革開放以來，深圳憑借特區政策優勢，充分發揮毗鄰香港的地理區位條件，在珠江三角洲外向型工業化發展過程中起到了關鍵帶動作用。然而，早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就有學者預見了珠三角制造、香港出口這種“前店后廠”生產模式的局限性[1]。如果維持對外部市場需求、外來投資和外來勞動力的依賴，缺乏本地創新能力的培育，則這一地區有可能隨著勞動力和土地成本優勢的逐漸喪失，而在全球競爭中走向衰退[2-3]。新馬克思主義學者進一步指出，這種危機是資本主義空間修復(Spatial fix)的一部分[4-6]，是核心區域將資本積累的危機和由此帶來的衰退轉嫁給邊緣地區的內在邏輯。不過，針對中國創新性區域的實證研究表明，中國內地市場和本土創新環境的發展對這種邏輯的普遍性提出了挑戰[7]。盡管2008年的金融危機對珠三角的制造業發展造成了嚴重沖擊[8-10]，但也有研究發現珠三角企業間聯系緊密，研發以市場導向型為主，地區研發、生產、銷售一體化產業鏈的形成得益于上下游企業間相互支持，對這一地區有效應對危機具有積極意義[11]。地方生產系統的本地聯系及在全球生產網絡中的地位，對地方產業集群的創新能力積累和升級轉型路徑具有重要影響[7]。
在全球價值鏈競爭中，地方產業升級具體表現為工藝升級、產品升級、價值鏈和功能升級[12-14]。在激進創新的情況下，地方產業結構可以出現生產模式的劇烈轉型，徹底重塑生產活動的價值鏈分配和功能配置。珠江三角洲以往的產業升級主要是融入全球生產網絡，在原有價值鏈體系下尋求產品和工藝升級。以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后最為典型，利用低廉的勞動力、土地成本等優勢，通過區域性的產能替代，實現工藝和產品從低技術加工向復雜產品加工的升級轉型。然而，在全球市場擴張階段，地方生產者缺少有效的激勵來改變低勞動附加值、以規模取勝的生產模式。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地價上升、勞動力供給緊縮，用工成本全面提升，迫使越來越多的生產企業縮減生產規模，提高生產靈活性，力圖從基于成本的競爭轉向基于創新能力的競爭[7]。
在這樣的背景下，3D打印、開源軟硬件、獨立創造等具有鮮明創新特色的創客運動受到研究者的廣泛關注[15，16]。創客運動被看作預示著基于一系列新興技術的生產模式的革命性變化[17，18]。而深圳的創客圈子恰好在全球創客運動中處于非常獨特的位置，作為全球創客硬件采購的樞紐，聯系著世界各地的創客社區與珠三角龐大的出口加工基地，提供各種規模的新產品定制加工，也成為國際創業活動的熱點地區。深入考察深圳創客圈的形成發展及其與全球生產網絡的聯系，對于理解珠三角地區制造業升級轉型的路徑選擇具有重要意義。
1.1 創客運動起源
創客(maker)即利用開源軟硬件、桌面3D打印機和互聯網分享與交流創意，并自己動手將創意轉變為硬件。創客的活動空間包括線上和線下兩個部分，互聯網為全球創客提供了一個高效、跨越地理阻隔的知識交流平臺；而線下的“創客”實體空間為設計加工活動提供了活動場所、基本設備和硬件共享，以及相關人員面對面的交流空間。創客空間的發展脫胎于硬件領域的DIY(Do It Yourself)運動，20世紀70年代美國出現了一些技術精英社區，他們以親手制作硬件、突破技術挑戰為樂。此后一段時期，全球創客空間的數量增長有限，保持在一個較小的發燒友群體中間，至2008年世界范圍內不足200個。但是，2009年全球的創客空間數目突然急劇增長到500多個，并持續高速增長。截至目前，世界范圍內的創客空間已有1000多個，主要集中在歐美發達國家，歐洲和美國各占40%[19]。
創客群體的發展與壯大得益于兩個關鍵事件：①Arduino這一開源電子原型平臺的出現，降低了普通人進行硬件設計的技術門檻；②3D打印技術的推廣，大大降低了小批量加工設計原型的成本。
1.1.1 DIY創作工具——開源軟硬件平臺
開源軟硬件是指開發者開放軟件源代碼、電路原理圖、材料清單、設計圖等受到知識產權法保護的設計內容，供使用者免費拷貝、學習和開發利用。通過提供開源許可協議，開發者以外的人也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對別人的設計作品進行修改、組合和生產，從而更加便利了開發者之間的知識和技術分享。早期DIY社區的技術分享并沒有建立明晰的許可協議制度，隨著開源硬件在市場化生產和銷售中日漸普遍，相關知識產權糾紛逐漸引起關注，由此創客圈子把軟件慣用的GPL、CC等協議規范帶到硬件分享領域。開源軟硬件對開發者和使用者來說都有一定的好處，對開發者來說，開源有助于其設計思路被更多的使用者采納，有可能變成事實的技術標準，而且其他開發者可以對改善原有設計作出貢獻，從而加速產品的發展成熟。對使用者來說，使用開源軟硬件可以降低初始開發成本，在已有工作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展提升，為小企業和個人提供了進一步創新的有利條件。
在各種DIY設計工具中，最具代表性的是2005年意大利設計教師Massimo Banzi和David Cuartielles等為了幫助學生開展硬件設計學習而開發的Arduino系統。它使用了Atmel AVR單片機，采用基于開放源代碼的軟硬件平臺，構建于開放源代碼simple I/O接口板，并且具有使用類似Java、C語言的Processing/Wiring開發環境。Arduino既可以獨立運行，也可以與軟件進行交互。通過Arduino語言能夠設計線路板控制多種電子元件，如開關、傳感器、LED、步進馬達等。由于開發環境基于開放源代碼，使用者可以免費下載使用，并創造性地開發出極具個性的互動作品，因此自誕生以來，大量以它為基礎的項目和社區蓬勃發展，Arduino的需求增長迅速，全球出貨量超過30萬套，與之兼容的產品則更多[20]。
1.1.2 材料成型的技術革命——“3D”打印技術
3D打印(3D printing)，是一種快速成形技術，以數字模型文件為基礎，運用粉末狀金屬或塑料等可粘合材料，通過逐層堆疊累積的方式來構造物體(即“積層造形法”)。這種技術最早出現于上世紀80年代，由于價格昂貴，僅少量用于模具制造、工業設計等領域。隨著技術的逐漸成熟，逐漸擴展到用于一些高價值產品(髖關節、牙齒或一些飛機零部件)的直接生產。3D打印通常采用數字技術材料打印機來實現，近年來這種打印機的產銷量出現快速增長，價格也逐年下降。
開源硬件Arduino為3D打印機提供了更加廉價的方案，加上其它開源技術的配合，3D打印機的生產門檻越來越低，價格也由20世紀90年代的數百萬美元降低至數千美元，使用場所也日漸普及。3D打印技術的進步給工業產品模具的制作帶來了兩個重要變化：一是生產時間由原來的幾個月縮短至現在的幾天；二是生產成本由幾萬元降低至現在的幾十元。這兩個變化，不僅大大降低了工業產品模具設計的成本，而且縮短了產品的工業設計時間，可以將產品快速推向市場。
以往產品模具的制作通常需要到手板廠定做手板，修改過幾次手板之后到模具廠開模，開模成功之后再進行批量生產，一般的工業開模費均在萬元人民幣以上，單個手板的制作費用也需幾千元人民幣，生產量越大單個產品的成本越低。而普通的3D打印機，一般PLA材料的打印價格為4元/克，打印一個外殼的價格可以低至幾十元人民幣，小批量生產的制造成本大大降低。從生產時間上看，工廠開模時間一般為一個月，加上模具修改的時間，花費的總時間更久。而用3D打印，加上數據建模時間，只需要幾天就可以完成，修改也相對簡便很多，大大縮短了產品推向市場的時間。
1.2 中國的創客運動
國內第一個創客空間是2010年在上海成立的新車間，目前全國具有一定規模的有十多個。比較活躍的創客空間位于北京、上海、深圳、南京、成都等地，這些創客空間有自己固定的活動場所，也有比較穩定的社區成員定期舉辦分享活動。上海新車間的活躍成員具有典型DIY社區的特點，追求做東西的樂趣，將動手創作作為自己業余的興趣和愛好。北京創客空間是軟件工程師、藝術與設計人才交匯中心，在這里，各種跨界組合交流非常普遍，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創意產生。而深圳創客空間則以創客與地方生產系統的緊密聯系獨樹一幟，其得益于深圳完善的產業鏈，這里成為創客們創業的首選之地。深圳創客圈子與當地生產系統緊密互動，其發展對地方生產系統的升級轉型具有非常直接的影響。
2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取田野調查的方法，以深圳柴火創客空間為據點，通過參與柴火創客空間的活動，與參與活動的會員交流，并與高級會員建立聯系。通過在柴火空間建立的聯系紐帶，進一步訪談創業團隊、孵化團隊和為創業設計者提供加工服務的生產企業。第一階段的訪談主要集中在2013年11—12月，共訪談高級會員9人、一般會員25人、非會員參與者42人。重點調研了TechSpace和SeeedStudio兩個為創客活動提供空間和硬件采購服務的企業，及其所在的華強北和科技園的活動區域，并且跟隨柴火創客空間創業團隊，實地走訪了為設計者提供定制加工的3家工廠，還參加了深圳高交會上的創客發展論壇。2014年4月，開展了第二階段調研，參加了深圳蛇口的全球創客大展Maker Faire、中國電子博覽會創客論壇，并參觀了深圳富士康工廠。訪談過程采用自然情景下的對話和觀察，大多數訪談內容有錄音，并轉錄為文字筆記(見圖1)。
圖1 調研過程概覽
通過實地調研和訪談，主要考察了深圳創客圈子的形成過程、創客與創業活動的基本模式，特別關注了創客活動中全球聯系與本地互動的具體形式，以及在深圳本地的創客活動中逐漸形成的具有不同功能特點的區域分化及其相互聯系。在改革開放初期，深圳市被劃分為南部“關內”經濟特區與北部“關外”兩個政治經濟制度不同的區域，一直到2010年深圳市全域才被全部劃為經濟特區。因此，深圳市的城市功能結構也與這種歷史發展相對應：在南部的南山、福田、羅湖等區域分布著創意園區與高科技園區，本文調研的主要單位與區域位于這部分地區；北部的寶安、龍崗、光明等區，沿高速公路分布著大量傳統制造工廠，本文調研的工廠位于這部分地區(見圖2)。
圖2 調研區域分布
3 深圳創客生態圈的形成與演化
3.1 深圳創客空間緣起
在創客空間發展最早、社區最成熟的北京、上海、深圳3個城市中，深圳由于具有完善與高效的制造業生產鏈，當之無愧地成為創客創業的天堂：創客在這里可以完成從“創意到原型—原型到成品—成品小批量生產”的整個過程。這里有創業氛圍濃厚的“柴火創客空間”與最前沿創新技術分享基地“開放制造中心”，又有專為硬件創業者服務的加速孵化器HAXLR8R，還有能夠為創客提供小批量生產與供應鏈服務的公司SeeedStudio。華強北地區則是整個創客圈生產制造的大本營：這里有最完善的電子零配件生產商，有可生產各種規模的電路板生產商與最新的創意電子產品展臺；其電子供應鏈微生產系統不僅效率全球最高，而且價格低廉。
深圳第一個創客空間最開始由澳洲的資深創客Mitch Davis發起、SeeedStudio公司創始人潘昊出資建立，最早入駐的一批成員為本地SZDIY社區成員。2009年，這些人最初通過線上的開源軟件社區結識，逐步發展到線下的DIY硬件交流。2011年，澳洲創客Mitch Davis來到深圳，與對創客同樣有著濃厚興趣的企業家潘昊一拍即合，與SZDIY成員一起創立深圳市第一家創客空間——柴火創客空間[21]。柴火創客空間發展至今，已在國內外創客圈小有名氣，很多對硬件制作有興趣的人在這里分享想法、制作硬件或以此為創業基地。
深圳的創客基因可以上溯到曾經廣受詬病的“山寨”文化。山寨源于深圳眾多的國際品牌產品代工廠，他們在為大品牌企業提供貼牌生產的過程中，掌握了生產技術，并隨著從OEM到ODM的功能升級，逐步衍生出市場研究、工業設計、結構設計、軟件界面設計等分工細密的產業網絡。這些企業通過設計與生產的緊密聯系，實現靈活專業化的協作體系，因此產品成本低廉、類型多樣、換代快。當這些企業不滿于掙貼牌生產的微薄加工費，意圖直接走向市場時，他們的“山寨”產品往往陷入大品牌企業知識產權保護的天羅地網之中。“山寨”整體的次品形象和盜竊知識產權的小偷形象，深深束縛了本地手機生產網絡的發展空間。然而，這樣一種山寨文化與接受開源共享協議的創客精神卻找到了某種默契，創客們在這里能方便地找到實驗各種創新想法的合作者和生產途徑，而“山寨”也仿佛從創客那里找到了自身身份的正面認同。以往處境尷尬的“山寨”成為新一波的創新主力[22-23]。
3.2 深圳創客生態圈組織方式
深圳創客生態圈的組織方式提供了一種不同于珠三角傳統外向型加工業的產業鏈結構和功能配置方式。圖3從全球聯系和本地聯系兩個層次，揭示了深圳創客生態圈中不同主體在從創意設計到原型加工，再到融資和市場開拓，并實現小批量生產全過程中，設計者、生產企業及融資平臺之間的基本功能聯系。
圖3 深圳創客圈的全球聯系與本地聯系
(1)創意到原型。依靠創客空間提供的場所、工具與人脈資源，創客們可以在這里將自己的創意制作成原型。創客空間為創客提供的工具大多為較大型的制作產品原型的3D打印機、激光切割機、電路板焊接工具等。作為創客創業初期的工作場所，創客空間也可以為創客們舉辦各種硬件創意、創業分享活動。除此之外，創客空間還可為創客們提供“人脈”資源：來創客空間交流活動的有軟件工程師、硬件工程師、工業設計師、律師、供應鏈服務公司等，創造產品的各個行業的專業人士都匯聚于此。
深圳創客空間有兩個：柴火創客空間與TechSpace。柴火創客空間成立于2011年，由SeeedStudio贊助場地租借與管理員服務費用。最初成員為深圳“SZDIY”這一社區的十幾個固定會員，后來隨著舉辦的分享活動越來越多，柴火創客空間在硬件制造圈的知名度越來越高，成員也越來越多。TechSpace成立于2013年，與柴火創客空間的經營模式不同：柴火創客空間是非贏利的，由SeeedStudio贊助場地與管理員費用，僅因日常運營維護向會員收取少量會費；TechSpace則注冊公司，通過會員會費維持日常運營，通過幫助創業團隊孵化產品獲取股份來盈利。
針對不同的需求，創客空間每周舉辦固定主題的分享活動：有新產品創意分享、創業經驗分享、開源硬件制作工作坊等。跨城市的創客交流依賴更大規模的創客活動：全國創客馬拉松競賽以比賽的形式，為創客們提供了更大的展示與交流平臺；由SeeedStudio自2012年每年舉辦一次的Maker Faire則是得到《Maker》雜志授權的國際創客交流活動，來自世界各地的創客們帶著自己的產品在深圳聚會交流。這些大型活動的舉辦都得到了SeeedStudio、中國軟件開發聯盟CSDN、小米手機、關注軟硬件創業新媒體等單位的贊助與支持。
(2)原型到產品。完成從“原型”到可交由工廠進行批量生產的“產品”，需要創客與工業設計師密切合作，交互設計完成。創客一般擅長軟硬件設計。因此，創客一般會進入“孵化器”完成產品的工業設計。來到深圳的孵化器有兩個：HAXLR8R與Highway1。HAXLR8R將孵化的主體部分放在深圳，“Highway1”則將深圳定位為硬件制造基地。
HAXLR8R為創業團隊提供單筆25000美元的種子基金、免費的辦公空間以及導師扶持資源。整個孵化加速項目歷時111天，有兩個工作地點：孵化基地在深圳華強北，展示地點(DEMO)在美國硅谷。創業團隊除在技術方面獲得支持之外，在商業模式、市場營銷、品牌宣傳、產品設計等方面也會得到幫助和扶持。項目結束后，HAXLR8R會繼續給優秀團隊追加投資，同時聯合其它投資機構幫助團隊進行后續融資。作為回報，HAXLR8R一般在項目中獲取6%～10%的股權[24]。
Highway1是愛爾蘭PCH International公司旗下的一個創業孵化項目。PCH International是一家為企業提供供應鏈服務的公司，創立于1996年，總部位于愛爾蘭科克，主要運營基地設在深圳。深圳運營基地負責聯系中國境內的制造商，為客戶提供生產、包裝、全球貨運等服務。Highway1初創于2013年，主要幫助孵化有潛力的硬件初創公司。這個項目為初創公司提供4個月期的孵化過程，其中有2個星期專門在深圳，讓硬件創業者來深圳參觀深圳華強北地區，并與潛在的合作廠家見面洽談。除此之外，Highway1還為創業團隊提供2萬美金的早期資金。作為回報，Highway1可以獲得初創公司3%～6%的股份，PCH International也可獲得這些公司成長起來的后續合作機會。
(3)融資與初步市場預測。做出原型之后，進入孵化器的創客團體在孵化期結束之后會選擇將產品發布在眾籌網上，以募集生產啟動資金并對市場作出預期；未能進入孵化器的創客們也會選擇眾籌網進行初步市場預測與小規模融資。眾籌網具有以下功能：①在正式推向市場前，針對產品定位、產品定價、使用反饋等作出市場預測，并根據網上的“點擊/支持”這一轉化率對市場進行預判，作為向工廠下訂單的依據；②作為展示平臺，很多投資人、國內外代理商、代工廠通過眾籌網站找到合適的項目主動聯系進行合作；③讓消費者提早參與到項目中，以培養忠實用戶群體；④得到媒體報道，增加產品曝光度。
眾籌網發展比較成熟的是美國的Kickstarter，國內的眾籌網大多模仿Kickstarter運營模式。Kickstarter上線于2009年，是一個通過網友募捐來協助項目發起人達成目標的網站。對于項目支持者，若項目在規定時間內支持金額未達到預設值即眾籌失敗，則所支持的款項將全額退回；若成功，支持者將得到事先約定的回報。由于回報給支持者的優惠不涉及金錢與股權，項目發起人享有對項目的完全自主權，因此這更像是支持者預購。目前，參與投資支持Kickstarter上項目的人數有570萬，共募集到10億美元。這些募集者來自全球224個國家和地區，其中來自美國地區的出資方出資金額最高，達6.63億美元，其次是英國，達5400萬美元[25]。
由于眾籌模式還未在國內流行起來，且與眾籌相關的法律法規并不完善，因此，國內眾籌網上的項目募集到的資金通常較少；而Kickstarter運作成功項目較多，國外媒體報道率也高，在硬件項目眾籌中全球影響力最大，吸引歐美等國家的投資也多；加上創客們的項目通常市場小眾，對大多數消費者來說價格偏高，因此，創客們在國內眾籌網上試驗之后就會重點進行Kickstarter上的眾籌。
(4)小批量生產。在市場預測完成、生產資金到位之后，就尋找工廠進行小批量生產。這里有3種比較成熟的小批量生產平臺：①為創客進行供應鏈服務的公司；②電子元器件銷售平臺；③傳統貼牌生產廠家。
SeeedStudio成立于2008年，是國內開源硬件界最早一批生產、銷售開源硬件的公司，在同類公司中其業務規模居全球第二。其在2008年8月建立的電商網站面向海內外銷售開源硬件，電商平臺不僅賣自己的產品，還代理或者利潤分成銷售其它團隊的產品。這種平臺分享的理念不僅幫助了同行創業團隊，也增加了自身產品的豐富度。除了銷售產品外，電商網站還會收集創客的創意，并將這些創意放在創客社區分享交流；針對好的創意，SeeedStudio會協助他們制作原型、小批量生產或者代理銷售。
華強北市場和阿里巴巴電子商務平臺則為創客們提供電子元器件采購平臺。華強北市場位于深圳市福田區，這片區域大約南北長930m，東西寬1560m，面積約1.45。華強北是國內最有影響力的電腦硬件、電子元件市場之一，也是一個業態十分豐富的商業街區。據統計，目前華強北共有各類專業市場23個，專業市場面積超過深圳全市總量的1/5，其中經營面積1萬以上的大型商場有14家，是電子配套、家電、珠寶、鐘表、服裝等專業市場聚集的商業旺區。每日的客流量在50萬人次以上，日資金流量達10億元人民幣。除華強北這一電子零配件最齊全的實體市場外，淘寶與阿里巴巴B2B上來自全國的電子元器件生產商也可為創客提供種類眾多和價格低廉的電子元器件選擇。
深圳及珠三角其它地區制造商龐大的制造能力則為創客提供了不同生產規模的加工制造便利。廣東省電子信息產業總產值占全國1/3，具有電腦、電子元器件、通信、視聽產品(音響、DVD、VCD為主)等門類齊全的配套生產能力[26]。以手機生產鏈為例，深圳目前集中了國內75%的手機制造商、60%的手機研發設計商和90%的手機包銷商，手機生產零部件配套率達到99%，成為海內外最大的手機研發設計、制造與交易中心[27]。這些加工廠原本主要承接大規模的出口訂單，但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海外訂單出現不同程度的萎縮，越來越多具有較強生產能力的企業也開始選擇承接小批量加工的訂單，并通過設備更新、流程優化等方式，提高生產靈活性，以適應新的競爭環境。不僅僅是中小制造企業開始轉向與創客合作，深圳富士康集團也逐步正視與創客創業團體的合作。富士康集團的中高層管理人員除參與各種創客論壇之外，還于2014年4月推出Kick2real在線平臺，專為創業創客提供孵化服務[28]。制造企業的這種轉變為創客發展開辟了空間。
4 全球工廠的功能升級——深圳創客圈的路徑選擇
珠三角地區傳統的貼牌制造商正面臨轉型升級的危機。在傳統的全球生產網絡中，位于核心位置、起決定性作用的往往是用于自主品牌、自主研發能力的旗艦企業(Global Production Flagship，GPF)，它們制定生產網絡各個環節的分工規則，掌握核心技術與投資主動權，進而控制整個價值鏈的分配。發展中國家通過出口導向的工業化策略，進入全球生產網絡的分工體系，一直力圖尋求價值鏈上的升級。創客運動通過開源軟硬件為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的生產者提供了一個更加快捷的知識學習管道，通過知識分享，促進學習應用，縮短創新差距。
從技術演進的歷史經驗來看，產業鏈和功能升級往往與特定的突破性技術創新和生產模式轉型密切相連。創客模式代表了新一代制造技術突破性發展下生產組織方式的革命性變化。珠三角的產業升級能否借助創客模式的興起而成功實現轉型，有賴于創客模式能否與現有的地方生產系統實現有效對接。
深圳創客空間的演化歷程表明，全球聯系仍然是深圳草根創新活動中重要的技術來源和創業資本來源。脫胎于山寨文化的草根技術學習網絡，通過全球化的知識分享與創業輔導，激發更多人的技術創新熱情和企業家精神，成為地方產業升級轉型中最寶貴的人力資本。
然而，深圳創客的優勢也恰恰是其發展的隱患所在。全球創客運動的發展基于知識共享精神，建立在尊重他人知識產權的基礎上，以合作共享為目標，集眾人之力，助每個人實現創新的理想。這與山寨文化不尊重知識產權、靠抄襲牟利的態度是極為不同的。抄襲牟利是對開源精神的褻瀆，并打擊創新合作的根基。因此，突出創客空間的公益特點，完善基于開源軟硬件的市場交易規則和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對于創客活動的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作者介紹：謝瑩(1988-)，女，湖北襄陽人，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工業地理與產業生態學，北京 100871；童昕(1975-)，女，四川成都人，博士，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工業地理與產業生態學，北京 100871；蔡一帆(1988-)，女，浙江嘉興人，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工業地理與產業生態學，北京 100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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