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爺爺

　　電視機被關了，身旁的爺爺起身對我說：“走吧，該去干點正事了！”在沙發上癱著的我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去干啥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爺爺已經在廚房埋頭揀著辣椒，沒有回答我。

　　正值夏季，樓下的樟樹上伏著數不清的知了，它們正忙著演奏交響樂曲呢。沿著星點的陽光，拉近至似乎直觸熾陽的屋頂，匆匆帶上太陽傘的我明白了此行的目的——曬辣椒。

　　在我的記憶中，爺爺是很喜歡吃辣椒的，或許，這就是他老人家一把年紀，脾氣卻很火爆的原因吧。他不僅自己喜歡吃，也經常做給家里人吃。

　　彎下腰，爺爺緩緩地在地上鋪平報紙，那粗糙如樹枝般卻又平穩的雙手，仔仔細細地在紙上鑲嵌著辣椒，就像是在認真地照顧著襁褓里的嬰幼兒。在正午烈日的照射下，綠色的辣椒仿佛是晶瑩透亮的寶石，萃出耀眼的光芒。

　　滾滾的熱浪正逢此時迎面撲來。燥熱的狂風不僅如同螞蟻上身般帶來灼燒的癢痛，還把爺爺鋪好的報紙吹得七零八落。見此情形，杵在一旁的我剛想去撿石頭鎮紙，爺爺蒲扇般大的手拉住了我。那拱橋般的身子艱難地挺直起來，抬起雙腳困難地跨過幾處欄桿，拿回幾塊石子繼續忙碌。奈何歲月流逝，以前那扛起槍桿，就能保家衛國的矯健身姿已不再利索。在他手腳忙不過來時，我又想上前幫忙。應該是聽見我走動的聲音，爺爺急勿別過了頭——

　　陽光灑在爺爺滿頭的華發上，順著額頭上那如橫斷山脈般深邃的皺紋，照亮著豆大的汗珠。白色的背心早已被汗水浸濕，結出寒霜般花白的鹽痂。土黃的臉上略顯窘迫，如做錯事的孩子般迷離的眼神，似乎在祈求我不要上前。我知道，這是一個老人想要在子孫面前出的風頭，是他值得更必須擁有的尊嚴罷。于是乎，我停下腳步，只是將太陽傘投下影籠在了他的身上。爺爺這才抹了把汗，放心地回頭繼續工作。

　　那天晚餐，桌子照常擺放著一盤不起眼的擂辣椒。可不知為何，細細品嘗起來又感覺是前所未有的辛香。

　　爺爺啊！請繼續健康無事地為我們的餐桌上擺出令人心安的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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