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洪厚福

"喂，你是肖老師呀！我家厚福昨天跟人去上海打工去了。"

"他不是在麻城學塑菩薩嗎，怎么又打工去了?"

"沒生意，他師傅不帶他了。"

"你家房子改造了嗎?"

"沒，還是老樣。"

放下電話，我很沉重。好不容易聯系到洪后福的電話，沒料到，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洪厚福是我上屆高三學生，高考后他雖然以較高的分數上了大學專科線，但沒有來校填志愿，我多方聯系都沒有結果，正當我想再去他家找他的時候，學生告訴我說，他父親已幫他在麻城找了個老師傅，讓他學塑菩薩。想想他一貧如洗的家庭，學藝也許是他最現實的選擇，更何況，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說不定在民間藝術后繼乏人的今天，他的選擇，更具特殊意義。于是我打消了勸他上大學的念頭。

我過生日那天，他給我發來了彩信。我打電話過去，他說短信是借別人的手機發的。我問他是否在學雕塑，他糾正說是學泥塑。之后我對他說既然做出了選擇就要堅持到底，學手藝雖比不上念大學，但要是學精了的話，說不定比上大學更有意義。并一再叮囑他要自立自強，把手藝學精，立志做一個雕塑家，為激勵他，我還給他講了齊白石的經歷。他在電話的那頭嗯嗯不已。

年底學生相約回�？次�，我一再叮囑他們要邀上洪后福一塊來，可因無法聯系，未能如愿。

春節時，我既沒接到他的電話，也沒收到他的短信。我隱隱有些擔憂。就算他沒有手機，可是每年過年他總要到鄰居家打電話給我拜年的呀。托學生打聽他的聯系方式，我想去再去他家一趟，我想知道他學藝的情況，我想看看他半癡半傻的娘，我想看看他快要倒塌的危房�？伤�家實在太遠、太偏，我一時也抽不出時間。

開學第一天，懂事的丁齊給我發來短信，告知我聯系洪厚福的電話。中午撥通這個號碼，接電話的是他繼父。當知道我是肖老師時，他告訴了我洪后福已去上海打工的消息。我問怎樣才能聯系到洪后福時，他說洪后福還沒有手機，目前也無法聯系。

列車奔馳，車廂里擠滿了扛著大包小包外出務工的農民。上海車站人來車往，沒有特長的洪后福又會流向何方?是高大的建筑工地，還是黑心的磚廠?此時，他是在充滿危險的工廠，還是在某碼頭扛包賣苦力?我想起了路遙《平凡的世界》中的主人公孫少平，他會不會像孫少平一樣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之余躲在一角還有自己的夢想?苦了累了的時候是不是也有憐他愛他的朋友?在遭遇挫折的時候是否也像孫少平一樣富有骨氣?

五歲喪父，母親癡呆，繼父體弱，危房將倒。他的不幸，他的苦難，他極度貧困的家，賦予了他堅毅頑強的性格，寬厚仁慈的心。從小他就格外懂事，七歲就幫父母干農活。當別的孩子上學前享受父母為他們精心調制的早餐時，他要為癡呆的母親做好一天的飯菜才能上學；當別的孩子穿著幾百元一套的衣服還嫌寒傖時，經常在路燈下自補衣服的他，要是能得到一件別人送來的廣告衣都感到無限幸福。從小學到高中他都是靠享受助學金才得以完成學業的。面對大學高昂的學費他再也無法堅持求學改變命運的信念了。為幫助他上大學，高三那年我與縣電視臺聯系幫他做了一期成長ABC節目，希望得到社會的幫助完成求學的夢想。電視播了一個禮拜，所捐的錢勉強夠繳高中學費，最后報考的錢還是我墊付的。在如此殘酷的現實面前，上大學只能是這個貧寒之家的孩子遙不可及的夢了。

二十歲的他不得不承擔起家庭的責任了。可在這樣一個重知識重能力的時代，僅有高中文化的他又能干什么體面活?如果單憑打工掙幾個苦力錢能改變貧窮的命運嗎?

洪后福是個能吃苦的孩子，為人厚道，性情樂觀。惟愿他能憑著這些好品德，在城里站穩腳跟，趁自己年輕，在工作中成長，最后能交上好運，在大上海打拼出自己的人生。

2010-3-15中午草

（中國大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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