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走過四季

　　是在我發現陽光的溫度在季節反復的更替里多了些曖昧的時候。是在我發現依舊車水馬龍的街景不再有和我相依為命的陌生人的時候，是當我發現淚水不會奪眶而出而需要氤氳的水汽不停醞釀才能緩慢落下的時候，我才明白年少是怎樣悄無聲息卻又轟轟烈烈地在時間的洪流里分崩離析。我想為它哀悼，卻來不及為它辦一場盛大恢弘如同夢境的葬禮，只能在那些無眠的夜里思念一下下，只有一下下而已。

　　我喜歡年少的時光，因為很簡單。抬頭看見傾瀉而下的陽光背后是永恒澄澈的天空，它的懷里躺著大片白云，像是輕輕伸手就可以摘下的棉花糖，會甜膩膩地融在嘴巴里。還有幻想里可抵達的邊緣，那一無所知卻無比向往的遠方叫做未來，藏在所有愛流浪的人的眼睛里，藏在不停流淌的滾燙血液里，藏在所有不得見黎明的漫漫黑夜里。

　　我記不清這樣美好的歲月是從什么時候變成回憶，大概是從周遭的一切開始悄無聲息發生改變的時候。比如那些相互陪伴行走過許多故事的朋友，我們終于要分開，去到彼此無關的天空下獨自生活，我不知道他們會遇見怎么樣的人或事，是欣喜或是傷感，但我知道過去會被淡忘。比如那些讓人找不到答案的質疑，我不再問為什么醉人的暮色要歸于波瀾不驚的亙古黑夜，我不再去想為什么真誠待人卻看不見對方內心同樣真誠的回應，我不再竭盡全力追趕明天，因為今天已經讓人受夠了孤獨。比如單純真摯的情感，它們在日復一日的疲憊里終于變得迷茫，甚至遭人嘲笑并歸于一種無知和淺薄。它們都漸漸離我而去了。

　　歲月好像將輕薄的年少摧殘得滿目瘡痍，又要它在苦難的慣態里隱忍所有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一切，徒留下深深淺淺的空隙，讓模糊的回憶自圓其說。但那些浮生瑣事還是屈服于生命簡單的韌性，不再牽絆往后，只是勾勒出年歲的痕跡，張牙舞爪地昭示著年少的勇氣。

　　我淡忘了明朗的晴天，淡忘了春風沉醉的夜晚。我忘了是誰滿口義氣，答應要和我一起努力上學，要看我寫百態的故事，要一起娶妻生子，要一起老死而安。也許正是應了大人總說的年少幼稚，所以可以把莊重的誓言當作逝去云煙。但總是不經意地感慨，因為它溫柔過整個曾經。

　　一生中可回憶的日子像是斑駁的樹影繁雜不清，生命卻是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這樣的簡單。年少就像一塊柔軟的`沙灘，浸泡在不知盡頭的大海里，海水似淚般咸濕。潮汐不知疲倦地翻來覆去，沒有一絲感情，只遵循自然離奇的規律，讓這片沙灘無數次被打濕，又無數次被曬干，最后在人們不關心的某日消失不見。

　　這樣的成長讓我懷疑未來是否還有理由堅持幼稚的夢想，所幸生活還是教會了我前進，只有怯懦的人才會選擇生存而歸于死亡。而不屈于苦難的靈魂在絕望的窒息里觸到黑色的鳶尾，融入死亡絢麗的濃黑，慘烈的喑啞，但它在死亡中重生，它會明白所有失去都是追求夢想的代價。而年少的病態，安厝的過去，在歲月里飄搖、墮落、腐爛、潰散，重歸于人生。

　　后來我不再寫傷春悲秋的文字，因為我深知雨后陽光燦爛，因為我愛詩人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每個人的生活里上演著各不相同的橋段，好像讓人失望，好像逼迫人成長，但我們知道成長是自己義無反顧選擇的路。盡管我們很普通，活不成別人羨慕的教科書，但我們都要相信自己的努力會讓人生故事的結尾變得美滿。

　　后來我找到一個不離不棄的朋友，他陪我走過很多路，做了很多夢，一起在遙遙無期的流浪里堅強。他說和我志同道合，有時候又愛數落我。然后漸漸的發現身邊好多同學愿意和我分享他們的情緒，他們不嫌棄我佯裝大人的教育口吻，這讓我相信我確實已經成長。

　　后來我還是喜歡對別人談我的生活，因為度過沉淪所以變得更加明亮。我想把所有幸運的故 事說給大家聽，告訴大家有一天起風我恰好多穿了一件衣服，告訴大家有一天下雨我恰好隨身帶了一把傘，告訴大家有一天一覺醒來陽光正好照在臉上，這些微小而美好的事情。

　　當我還不懂世故的時候，這個世界表現得很脆弱很孤獨。當我明白它的孤獨下掩蓋著狂熱的追逐的時候，這個世界吹走了我的年少和敏感。當我走過年少的時候，這個世界教會我怎樣努力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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