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眼淚散文

　　父親故去快三年了，夢里還時常見到他，依舊是黝黑的臉膛、慈祥的笑容、溫暖的話語。父親是很堅強的，記憶當中從沒見父親流過淚，也從沒有見過沮喪的時候，但最近從母親的話語中知道，父親也曾哭泣過，也曾流下悲傷的淚水。

　　母親說父親第一次流淚是在姥爺過世那天晚上。那年年初姥姥因病過世，姥姥是臥床三個多月后去世的，雖去過幾家較好的醫院救治，怎奈已是病癥晚期，已無救治的希望。母親在姥姥的床前一直侍候姥姥去世，算是為姥姥盡了孝。可不曾想，到了那年正忙著收麥的時節，姥爺竟沒有絲毫不祥癥狀就突然去世了，全家人一下子陷入沉痛的氣氛當中，父親和家族幾位長輩張羅著處理完老爺的喪事。母親說，處理完姥爺喪事的那天晚上，父親痛苦流涕，痛心沒有為姥爺盡到孝道，沒有享受一天福氣的姥爺就這樣去世了，那夜父親和母親不知落下多少淚水。我明白，父親的淚水里含著內疚，含著對人生無常的嘆息，含著太多生活的無奈。

　　父親的那次淚水是見到姑姑時流下的。那年春節后姑姑去看父親和母親，那時父親身體還很健康，家里家外的雜活也一直忙活著。母親說，父親一見到姑姑走進大門感覺就愣了一下，跟姑姑聊幾句話后就眼圈發紅，淚水就像斷線的珠子簌簌地落下來，姑姑和母親也濕潤了眼圈。姑姑跟奶奶長得極像，我想是父親看到姑姑時想起了我的奶奶，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母親；我想也應是父親看到姑姑逐漸年邁的面容和身子骨，兄妹間的情誼和思念日久加深；應該是父親感到已八十余歲的姑姑還能健健康康而流下的幸福淚水。我更加明白，父親的淚水里有對奶奶的思念，有對親情的眷戀，那淚水是從心里流出來的。

　　還有一次父親流淚的事讓我也流下了悲傷的淚。父親病重后只能臥床，白天有母親和姐姐妹妹在家侍候。那次母親從廚房里端著飯鍋進屋，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母親一下趴到了地上，飯鍋也甩了出去。好在母親沒有大礙，慢慢挪動身子站起來，母親看到父親正狠狠地用手拍打自己的雙腿，眼里嘩嘩地流著淚水。母親趕緊擦掉自己的淚水強裝歡笑地勸阻父親，說自己沒事，幸好自己也沒有被剛熟的飯燙著，飯可以再做，只要身子骨沒事就是撿了個大便宜。我知道父親看到母親跌倒后那艱難起身的樣子，肯定是痛心疾首，恨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再幫助母親，只能眼睜睜看著受委屈的母親。我想，那次父親的淚水是對疾病的痛恨，是對自己無能為力而感到無奈，是對歲月無情的惆悵，那淚水是苦的。

　　近幾年母親時常提到父親好多的事情，每次母親的眼睛總是紅紅的，每個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那些事就像父親剛剛做過。每次無意間想起父親，我都會盡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父親的影子卻始終縈繞在心頭。

　　雖然父親有過淚水，但那不是沮喪，也不是失敗，是面對生活的有所釋然，父親在我的心中依舊是堅強的。想起父親，我不禁濕了眼眶，模糊中父親又立在了眼前，依舊是黑黑的臉膛，慈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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