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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上菜的散文
告訴你,我可不是飯桶。
我也會做菜呢,從前,和猛子一個宿舍的時候,窮得受不了了,就靈機一動,開始自己做菜,直到宿舍里多了越來越多的吃客,使我們更加窮了,才不做了。世界上“兄弟”二字是通用的糧票,卻是我和猛子受窮的原因,每當我回憶起那段日子的時候,除了對“兄弟”二字的“痛恨”,還有對那裊裊菜香的懷念。
誰說男子不如女呢。當猛子噩夢般龐大的身軀,活動在氣爐前的時候,我發現他真溫柔無比,他翻動菜勺的身姿玉堆臨風,人見人迷,鬼見鬼死。小小的勺子,輕盈飛舞,鍋中的夢幻組合,或魚或肉,或白菜蘿卜,各有千秋,風情萬種。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給他弄上一杯啤酒,叫他一聲大嫂。這個大嫂多毛的大手便會伸過來,給我一重重粉拳——哥那個蛋,洗盤子去。
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做菜的情景。
想起了兩個大俠怎樣在宿舍里計算憧憬之后,興致勃勃的去買菜的情景。
只是為省事,就買一大箱子耐存放的東西,土豆,洋蔥,蓮菜,豆筋寬粉之類,每一種都可以歷經滄桑。路上有人看到我們的大箱子好奇:嘛呢。我說:結婚呢。回身看有些臉紅的猛子,忽然想吐——我說結婚,他臉紅什么?
菜回來了。十二平米的房子里,燃起了第一叢火焰時,我們的心閃爍而興奮起來了。想起從前,雙河油礦逃亡的夜里,我和猛子枕了街邊買來的斧頭,在夜里說話,說我們的夢想,說:有一天,我們各自也會有一個小房子,里面住著自己老婆,給我們燒水做菜,當妯娌兩個在一起聊天打毛衣的時候,我們兄弟就在一起喝點小酒,吹吹小牛,罵罵社會和人生——那日子該有多美啊——這一叢火焰一下子就照亮了那個夢想,我對猛子說,來來,我來做,卻看見他早已挽好了袖子,站到案板前了。
一個大俠,在炒菜時顯得溫暖而富于人性。他笨拙的動作,顯得有點卡通,在那個大手里,我似乎聽到了洋蔥的呻吟和叫罵,而那把刀,顯然是更適合一個劊子手,洋蔥在案板上翻滾掙扎,四散逃命,當我從各處追趕回來,扭送到盤子里時,看著大大小小的蔥塊,我流下了忍無可忍的淚水,淚光瑩瑩里,我看到猛子用衣角擦著自己的眼睛,好像受了委屈的少女。我用手擋住那盤洋蔥,生怕那廝再打幾個噴嚏。
看到了自己勞動成果,總是無比喜歡。一盤盤小菜出來了,彼此告誡,要冷靜點,決不偷吃,是啊,我當然不偷吃,我會明搶。這樣常常使做菜的人無法安心本職,無比煎熬的一邊做一邊防范,我當然也不總是偷吃的,比如那盤顏色深沉的炒雞蛋,比如那盤祖國鹽業做了貢獻的煎茄子,比如那只性感的多毛燉雞,等等等等,我會耐心地等他品嘗,并用溫和的聲音鼓勵他吃完。一個男人的肚子是開放的,胃口是寬容的,小樣兒吃得也怪美,是啊,那個時候,我們什么都能吃下去,好像只有把什么吃下去,才算對得起它,對得起辛辛苦苦的生長的它,對得起油鹽醬醋艱辛,對得起系圍裙的大俠。
爭著做菜的大好形式,只延續了幾天。就沒有了。
兩個大俠的大廚組合,就像兩個懶人的婚姻,越來越勤于動腦,而懶于動手了。沒過多久,做飯的勁新鮮勁兒就過去了。慢慢的從開始的爭著做,變成了爭取讓對方做。越來越多的贊揚在我們中間此起彼伏,彼此猛烈的恭維顯得動機險惡,猛子就這樣變成菜最好的一個,我搬出很多昧了良心的話給他,現在想想,我吃的菜里,有我多少艱苦卓絕的努力和苦口婆心的血淚啊,而猛子做菜的本領也在與時俱進,變化中求發展,逐漸走向了一條簡潔明快的道路。一個男人的腦子是清醒的,胃口是糊涂的。我們照樣吃得身強力壯,酒也一點也不少喝,常常,會從我們宿舍里傳說種種野獸的吼叫,樓上樓下的人,便在那吼叫聲里敲他們的盆子缸子和暖器管,整個大樓成了一種樂器,發著青春的聲音。
直到有一天,猛子突然對我說,小娟要來了。我們收拾一下吧。
怎么收拾呢?
猛子如此的勤快,那顫抖而急迫的手,使我看到了他心里的革命。我知道他又約會了,而且把一顆青春的心,丟在某個地方了,我問他好不好看呢?他說,當然好看。我問他人家對你好不好呢,他說,當然好。他把沒有來得及洗的一切,堆到一個大箱子里,把那箱子里自己的驕傲獎牌,真品球衣拿出來,重重和合上了一個大男孩的隱私后,莊嚴的對我說:你說的不是費話嘛——
她可能要來吃飯呢,十一點半。
她可能要來,如果她沒有別的事。
九點就開始了準備呢。哈,知道這個家伙重色輕友,隨時都可以叛逃到哪個溫柔懷抱里,而我也絲毫不懷疑,如果小娟說要每天來玩,那我就得浪跡天涯了。可我還是要幫他準備啊,看著自己大汗淋漓的樣子,我懂得了一個偉人的話:一顆偉大的心,總是一邊寬容,一邊流血。可這廝總還是嫌這顆心血流得慢,當我們把最后一道小菜上桌的時候,這廝已經因為著急,而喝了好幾杯啤酒了,略微的潮紅的臉,像一塊紅色的云,在我的小屋里飄來飄去,又仿佛那廝腦子里熱烈而無定的念頭,使我頭暈眼花。
誰讓這兩個野人,在一起時間太長了呢?長到了兄弟們以為我們要結婚了,才猛然想起了和猛子一起共度的時光,已經太漫長,青春的男子,本彼此相斥,卻因為“兄弟”二字,使我們守在了一起,早該到了受不了彼此的時候了。有時候會對他說,看到你,我再看老母豬,都覺得雙眼皮;有時候他對我說,只要有一個女人肯嫁我,只要不超過八十歲,我就遂了她,因為看到你,我對做人失去了耐心。哈哈哈哈,他終于熬到頭了,丟下我叛逃到溫柔鄉里了,我一個人修煉吧,做一個久經考驗光棍,也好,我不是已經會做菜了嗎,你看,你看我炒的土豆絲,絲絲縷縷,像猛子此刻的心,亂遭遭,酸溜溜,卻美味無比呢!
幾點來呢?
十一點半。
可你為什么一大清早,就朝外面看呢,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扔到馬路上。
他不說話。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希望白楊樹下的小路上,會出現那個美好的身影。
他時時的要去門外看看,也許他相信,那個女孩子一定會看錯表,早點過來;而當陽光把白楊樹的濃蔭,從屋里趕走的時候,當那白色光輝,鋪滿了我們空蕩蕩的地板的時候,他又相信,那個女孩子一定會看錯表,晚點過來;當午后的陽光,在窗簾上放映著古老的黑白片時,當偶爾有樹葉靜靜的落到我們的鞋子里時,猛子又告訴我,也許堵了車,她正在路上焦急呢;夕陽的余輝照在我們的床上時,當單人床上的收音機里傳來立體聲的音樂時,猛子睡著了,也許他相信,那個女孩子記錯了日期,也許明天會來。
很多年過去了,我常常回憶起那日的夕陽,地老天荒的感覺里,仿佛覺得我們應該繼續等下去,小娟也許只是記錯了輪回,來生會來吧。
也許已經來了,在猛子的夢里——如果沒有來過,猛子醒了的時候,為什么再也不等她了呢?
從此,小屋便成了梁山。從此,便多了來來往往的兄弟,從此,那個屋子再也沒有去過女人,男人的世界,情義的烏托邦。做菜的人越來越少了,吃菜的人倒更多了,常常是提了酒來,就好像有了隨意吃菜的理由,哈哈,受不了了,慢慢的就去買些菜大家一起吃,再后來,猛子起義了,扔掉了那個炒鍋,我們又重歸原始的寂寞,嘈嘈雜雜的寂寞。
這個夜里,又想起那段日子,就寫了這篇小文,像從記憶的菜園里,隨意拔來幾棵小菜,炒來給你吃。再也不新鮮了,歲月的腌制下,色彩雖在,味道卻隨著時間散發了,我知道不好吃了,但它是干凈的,是帶著今夜的露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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