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走芝麻灘散文

　　曾經走過一回芝麻灘。

　　那次，正是農人剛開始收秋的時節，我們縣三晉文化研究會一行9人去芝麻灘考察。芝麻灘位于昕水河出口處，距黃河只有幾公里。車開至徐家垛鄉的大坡村，沒車路了，我們就棄車步行，從大坡村西一條極陡峭的蜿蜒山路上蹓下去。看罷那數十畝長滿紫荊的灘涂和危崖聳峙，疑是古人類居住的洞窟壁龕，還有那如金字塔似的“上天臺”以后，我們又原路艱難地攀爬一個多小時，返了回來。

　　這次，也是剛入秋的時候，黃河傳媒毛來福處長來了，《三晉都市報》記者李尚鴻也來了。他們聽了黃河仙子的故事，很感興趣，都想到芝麻灘這塊原始人類生活的“圣地”去看看，親自觀察和體驗一下遠古時先祖們的生活狀態。于是，我們第二天就出發。因為李記者是位女同志，又在大城市工作多年，我們便打問到一條較平緩的去芝麻灘的路：即從黃河岸邊的古鎮村口下坡，到溝底，再溯昕水河而上。雖是河溝窄路，但畢竟路平，好走。

　　古鎮位于緊鄰黃河的一道山梁上，歷史上曾有過繁華。到了現代，特別是近幾年來，蕭條，落魄，成了一個荒寂的小山村。見到的是破舊的窯洞、殘損的石器，還有見人就驚恐地豎起兩只長耳朵的毛驢和臥在地畔反芻的瘦脊梁的老牛。

　　車在古鎮村口的一片平灘地面停下，見一位憨厚的老農走出院門。在他的熱情指引下，我們沿著那彎曲但還算平緩的山路走了下去。下了坡，橫在眼前的就是河水，滾滾激流擋住了去路，雖不像通天河那樣需要舟楫擺渡，但滿川石頭和可漫上大腿的水流，特別對尚鴻記者來說的確是個難題。我們在河邊徘徊、猶豫，張九鎖會長便高高挽起褲腿，提著一雙鞋開始試渡，他搖晃著身子淌過激流，不一會兒，就站到了河灘突起的一片亂石中間。他回頭看我們，同時也看到了緊貼河岸的石壁下有一條隱隱約約的小路。于是，我們就尋著那路去走。這是路嗎？往上，不能展身；往下，稍一不慎，就會掉進滾滾流動讓人心驚膽寒的河水里。這也許曾經是古人類攀爬過的路吧，我們腳下踩踏的就有他們的足跡啊！好，那我們就丟棄了平日里的那些文明和斯文，學一學祖先，在這臨河的山邊子路上爬上一次！我們很小心地走過去，顫顫地踏上去，身子緊貼著山壁，也管不了衣服會不會沾滿泥土，頭臉會不會碰破碰傷，只是雙腳實實地踩著河邊那一溜帶滑的石層，兩只手緊抓那可以抓得住的石塊和草根，懸起一顆心，緊縮著身子，一步一挪地，終于挪移到一個長著棗刺和荊棘的土臺上。撥開棗刺、抓著荊棘攀上去。呵！一片平緩的地面，平臥著一塊大石盤，聽偏信夾縫里竟然長著一棵碩大的桑葚樹，樹冠撐開，像一把大大的傘，密密麻麻地綴滿了紫紅色的桑葚。如獲至寶似地，大家就一齊擠在桑葚樹下，拽下樹枝，摘著桑葚就往嘴里填。開始，大家誰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吃，像蠶似地。等吃好了，便有人咴咴地笑起來了，互相看看，每個人的嘴巴上都有大片大片的紫紅色印跡。

　　李尚鴻記者笑著說：“這桑葚樹是原始的，無污染，我們又是最原始的吃法，真正體驗了一回原始人的生活啊！”

　　于是，急忙照像，留下這難得的一刻。

　　又向著河邊的石灘走去，“滿川石頭大如斗”，可也有大如牛、大如樓的。大如樓的幾塊蒼青色巨石穩穩扎在河槽中心，上邊橫了三根碗口粗的枯樹桿，把兩邊連接起來，呵，這就是橋啊！有橋就能過河，我們就攀著石頭上“橋”。“橋”下真是激流洶涌，猛獸般地怒吼著，沖撞著，張牙舞爪般地撕扯和沖擊著石壁，我們的腳下便覺一陣陣顫顫地動。我們誰都不敢向下看，又擔心這古人類過往的木頭橋萬一折斷……真不敢想下去了，大家只是互相提醒著“要小心、小心”。可我還是管不住自己，還是在想，這哪里是去尋祖訪古啊？真是上了“奈何橋”，簡直是通往地獄的路啊！過了“橋”，又是一面斜斜的石壁，有淺淺的鑿出的一坨一坨的痕紋，算是壁上有路。踩著痕紋，緊扣石棱，李記者還得我伸手拽著，我們終于過去了。

　　沿山轉著，野草橫生，沒路中尋路。兩岸都是壁立的崖，再向上便是灰蒼蒼的陡坡。河川里也有平緩的地塊，荒蕪著，滿是蒿草和荊棘，還綻放著我們誰也叫不上名字來的野花。又轉過一個山彎，眼前又是一道河。河面很寬，河里的石頭卻不大，我們便準備挽起褲腿過河。幾個年輕人背著相機背包，扛著攝像機，他們自顧不暇，只能自顧自地去過河，李尚鴻記者望著河面，心生膽怯，我便找了個僻背的地場，先把穿著的襯褲脫了下來，回來把褲腿挽得高高的，然后就一手拉著她，一手提了一雙鞋，慢慢地下河了。還算好，我們順利地過了河。可剛過河還沒走出多遠，就又是一道彎，河水又橫在了我們的面前。這回，河面不僅寬，還深，兩岸還都是濕漉漉的泥灘，要過去的確困難。對面就是紫霧騰浮的芝麻灘，我們今天要到達的目的地——人類早期的發祥地，傳說中女媧與黃河仙子摶土造人的地場。沒想到，興沖沖而來，卻讓這一河之隔，如“天塹難越”，功虧一簣啊！我心里還是不服，唐僧師徒踏平坎坷成大道，去西天取回了真經；我們只是要到芝麻灘去尋覓人類先祖的蹤跡，也經歷了幾次驚險和磨難呀，可怎就是去不了，只能隔河遠觀而不能近睹，心中便有所不悅。我仍心存幻想，總想找個渡口，便沿著河邊走了起來。張九鎖會長看著過河無望，日頭也已過午，于是，站在河邊，指著河對岸的那山和崖，長滿紫荊的灘涂，還有那巍然高聳的上天臺，滔滔地講起了黃河仙子幫母親女媧在芝麻灘造人的故事和傳說。

　　李尚鴻記者聽著很是激動，她環顧一周，然后說：“這里群山環抱，山泉流水環繞，置身這茫茫深谷，四周一片寂靜，真好似‘仙境’一般。難怪傳說中女媧與黃河仙子造人的時候，會選擇這樣一個有青山、流水、鳥鳴、魚蟲的‘靈地’。傳說與歷史未必對立，民間對這一傳說言之鑿鑿，繪聲繪色，興許真有其事啊！”

　　中午過了，我沒有找到可以過河的渡口。張會長講的故事也結束了。于是，原路返回，仍然是那樣的艱苦。大家的肚子也都咕咕嚕嚕地響了起來，可想著我們親身體驗了一次先祖的原始生活，知道了我們現時生活的幸福，知道了歷史文明的發展源頭，知道了我們的前景是一片光明，心里覺著充實，溫暖，返程也就比來時要順暢多了。

　　我們又坐上了車。李記者卻有點沉默，我想她一定是在構思一篇文章了。不幾日，《三晉都市報》便用幾乎整版的篇幅，登出她的長篇署名文章：《山西大寧飛來“黃河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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