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最后的香格里拉散文
它是我的一個夢,兒時起它就開始在我的夢里生長。
夢里有一個瘦小的女孩,艱難地跋涉在那漫長崎嶇的山道上,去鎮上去縣城上學,手里還牽著一個年幼的需要人照顧的女孩;夢里有一個滿臉歡笑的女孩和伙伴們采了一大袋滿滿的櫟子,從那高高的山上滑下;夢里有一個頑皮的女孩在上學的路上拐到一個山澗邊,逮住水里的螃蟹和魚蝦就往嘴里送……
那個女孩就是我的母親。那是她的故鄉,她在給我們洗臉時總會給我們講起這些真實的故事,常常講得忘記手里的毛巾都變涼了,我在這些故事里長大,那個夢就在這些故事里開始生長。
滿臉皺紋的外婆那一嘴難懂的方言和她年輕時讓村里男人們都贊嘆的干活的厲害勁(據說那里的女人都這么厲害),還有我那從未謀過面的外公,十幾歲就出外闖蕩(據說那里的男人都必須這樣,否則會被別人說),在母親上中學時把外婆全家搬來這里安頓,“逼”著成績優異的母親考師范,然后在母親剛剛踏進師范學校的大門就匆忙地去了另一個世界——我不停地在夢中想象那是怎樣一個地方。
初中時一位表哥來看外婆,來自那個地方的.他給我們講起大山深處的“鬼”故事:一個人走在山道上,后面總有腳步聲跟著,回頭望過去又什么人也沒有——這使我的夢又增添了一份神秘、可怖、刺激人心的色彩。
在林校時知道一位同學來自這個地方,我激動地把自己的這個夢寫在了他的畢業留言冊上。
畢業后分配到一個距縣城幾十公里的偏遠山鄉,來了之后才知道這兒竟然和我夢中的地方相鄰。我喜出望外,一次在一座山上見到一位頭上扎著毛巾的老婦,她在砍柴,說著那熟悉的難懂方言,我覺得她真像我的外婆。
2002年,終于有了一個機會,我來到了這個從小就在我夢里生長的,這時已被稱為“中國最美的鄉村”的地方——婺源。
汽車在寬闊平坦的公路上飛馳,坐在車里的我十分激動。
先是直奔江灣,接著去“小橋流水”的李坑。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找到任何感覺。也許是鄉村人的視角,那些老房子,那些山水,在我們眼里都那樣平淡無奇,一位同行者就說了:“這地方只有大城市里來的人才會有感覺。”我黯然。
后來又去過兩次。一次加了曉起,一次加了鴛鴦湖。曉起那粗大古老的樟樹,鴛鴦湖那些成雙成對的恩愛水鳥給了我一些欣喜。其中一次是去參加一個旅游文化節,它那新建的廣場,在小縣城絕對可稱得上氣勢宏大,還有新城區林立的旅游飯店和旅行社,讓身為旅游行業一員的我們贊嘆和慚愧不已。但是我的夢呢?也許對于從小生長在田多山少的故鄉的我來說,大山是個傳說,但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也開始見識了一些名山大川(這時我也正在一座大山腳下工作了多年呢),大山也許就不再大了吧。可是我依然疑惑:為什么它會吸引國內外這么多游客(當然不會只是城里人來看新鮮),成為人們心目中“中國最美的鄉村”?為什么這里的人們對詩書文化和外面的世界會有這么強烈的興趣和向往?
又一次走進“小橋流水”的李坑村。我漫不經心地隨著人流往前走著,一條平常的小河穿村而過,橋上不時有一座平常的小石橋,兩旁是尋常的鄉村人家,很多老房子,都是飛檐翹角的徽派建筑,但是只在村外的山頭往下俯視才可見到一大片青磚灰瓦,有些氣勢。隨意走進一棟古宅,據說是位很出名的富商回鄉建造的,但依然是失望。我感覺婺源的古建和有著“千古第一村”之稱的樂安流坑村還是無法相比,沒有它的高大,更沒有它的幽深。從屋子里走出來,感覺眼前一亮,原來就是那穿村而過的小河,就在門前,清澈、明亮、親切,抬眼望去,青山就在不遠處。我忽然豁然開朗:其實婺源的美麗并不在于它的老房子,也并不在于它的山水,而在于房子和山水自然而巧妙的結合,其實就是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這里的老房子大都不高大尤其不幽深也是為了能多透進點光亮來,再古老也不會讓人感到陰暗沉重。走在這樣的村莊里,行在這樣的山水中,心里悠然而亮堂,即使有再古老的房子,再高大的山脈,也擋不住人們對文化知識對外面世界的眺望和尋求的目光。
在路邊小攤上看到一個小雕像:一牛橫臥,一孩童跪在牛背上,正在拉一個更小的孩童往牛背上去,天真爛漫的孩童,悠閑安詳的老牛。立刻喜歡上,買來放在客廳的櫥里,每次看到它就會想起婺源,想起那些失落在夢里的記憶和事物,也想起在被人們稱為“中國最美的鄉村”之前,婺源就已經被人稱為“最后的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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