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陽臺種棵樹散文
十年前，我住在鄉下。鄉下，有我的小院子。院子里，有我自己種的樹。后來，跟著城市化進城的大軍一起，涌進了城。從此再沒有自己的小院子，再沒有了自己的樹。
好長一段時間，一家人有事沒事就會談起那個小院子，談起那棵樹。前天去鄉下辦事，經過我曾經住過的地方，遠遠地，我又看到那棵樹，那棵梧桐樹。看著它，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種親切感撲面來。它高了許多，也大了許多，枝也繁葉也茂。隔著圍欄，見它生長在別人家的院子里，心里一陣陣酸。好多年，一直北望，惦念著那棵樹。一想到它，心里就有許多美好在。這一次，真正地見到了它，竟不知該說什么好。看了它好久，才肯離去。回眸，就覺它也有太多的舍不得。
大學畢業那年，我有機會被分在鄉下。第二年便結婚有了孩子，緊接著就有了自己的小院子。院子不大，我劈一半出來養花種草。每天下班的時候，總要擠滿一院子人，大都是我的同事。打打牌，下下棋，聊聊天，生活的極為簡單、充實和歡娛。玩耍之余，有人提議在院子里種棵樹。一棵梧桐，就這樣的栽種了起來。從種樹那日起，這棵樹便自然成了我們的話題。大家看著它，就像看著我兒子，心里那種期盼歡天喜地。施肥，澆水，培土，我們用心呵護著它。看它發芽，看它生葉，看它一天天長高。時間就這樣，天天天天的.不知不覺。
兩年后，單位領導要給我調換兩間新房子，就離這棵樹不遠的地方。我沒有同意，諸多原因就是為了這棵樹，這棵樹和我兒子一般大年齡。許是住得習慣了，漸漸便有了感情。每天看著它，枝葉青翠，天天向上，似乎每一天都充滿著希望。那種希望盛在心里，總是美滋滋的。小梧桐一天天長高，我們的日子也一天天變得美好。那時工資雖然只有二三百塊錢，偏覺得生活很有節奏很溫馨。
時間過得快，在這個院子里，一轉眼就是十年。兒子長高了，長大了。樹也長高了，長大了。那時候，能進城便是鄉下人最大的愿望，許是因為城里的條件優越得多。二000年之后，好多同事都陸續進了城。第一年三兩個，第二年五七個，走得大家似乎都要心煩意亂。一開始，我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一沒人，二沒錢，本打算就在那個地方呆上一輩子。不成想，政策有變，零四年要選一部分優秀教師進城。在大家的攛掇下，我以全縣第四名的好成績考進了城。走那天，心情著實矛盾了很久。不是不高興，是舍不得。舍不得這個十年的家，舍不得這里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舍不得這里的老戰友老同事。許是因為呆得久了，說走就走了，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下來。走的時候，一輛三輪車拉走了我十年所有的積蓄和家當。十年，我的青春十年都給了這里。由不得，你不從心里生出一汩汩愛戀來。走那天，許多同事和學生來送我，送得我滿眼淚花花。院子里那棵梧桐，已有兩把粗，如我兒子一樣結實魁梧。走過去，抱了抱它，抱出了一身汗。臨走，我拉著老主任的手說，這個院子以后不管分給誰，替我轉告他，要好好照顧這棵樹。
在縣城，我們租了兩間房，一租就是兩年。院子是別人家的，沒有樹，更沒有花草，銅墻鐵壁似的。我勸他們種棵樹在院子里，他們卻不肯，什么原因不知道。后來買了房子，在鬧市區。沒有院子，也更沒有樹。房子前后，車子停得滿滿的，樓下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開始激動過好一陣子，就覺著新鮮和熱鬧，也招來很多同事同學的羨慕。時間長了，似乎越來越感覺得不舒服，就覺那兒并不再是想象里的好。搬進新房的時候，妻子就說，要是有個小院子該多好，門前要是有棵樹該多好。朋友和親戚都各忙各的事，很少時間能在一起聚。同一棟樓房的鄰居們，只見他們每天匆匆忙忙的開門鎖門，只打個招呼便走。大家都在陌生里，即便偶爾遇在一起，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新鮮之后，總是懷念以前的那個小院子，懷念小院子里那份熱鬧著的親情與友情，還有那棵梧桐。
城市熱鬧了，人卻孤單了。好多人都宅在自己的房子里，上上網，打打游戲。夜在霓虹里不能睡得安穩，喧囂劈頭蓋臉來。陽臺上的灰塵，一天一撣，還嫌臟。妻子老是埋怨。等幾年退休了，立馬就回鄉下，蓋兩間房，拉一個小院子，種一圈子樹和花草。妻子的身體不大好，脾氣和心情也越來越差。圈在這個用水泥澆鑄的樓房里，似乎是早就倦了厭了夠了。妻子說，在陽臺上種棵樹吧，也種原先樣的那棵樹。
在陽臺上種棵樹？起初，我也有這種設想。可一直不知道，該把這棵樹種在哪兒？
我想，妻子又懷念起十年前的鄉下生活了，她不是想種樹，她是想換一種活法。也許她不再能夠適應這個物欲橫流，煙霧繚繞，冷漠孤寂的城市生活了。昨天，經過農貿市場，我買了幾棵樹。一棵石榴，一棵丁香，還有一棵梧桐。樹不大，卻把陽臺撐得滿滿的。等到退休了，我就把這群樹移到鄉下去。妻子笑意盈盈的臉上，寫的都是滿足。
在陽臺上種棵樹，我終于實現了這個愿望。也許，我們因為這些樹，會又一次更喜歡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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