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在遠方散文
走了很遠,才知道,跟著你,我竟然走錯了方向。那么,請給我一個倒退的羅盤,送我回起點,讓我重新上路。可是,你搖搖頭,走入林子深處,留下我一個人,木在半途,看著茫無涯際的夜色,流一身的淚。
傍晚時分,去看春天的草。曾以為,那些冬日里枯死的草葉,不再會有復活的生機,根部長出的葉子一定是新葉。我蹲下身,想給自己的臆想尋找一個有力的佐證。沒想到,那些從根部冒出來的綠色,流動的軌跡竟是枯死的草葉。這邊一簇,下半是嫩嫩的綠黃,上半卻是冬日的萎黃。那邊一簇,只有靠近根部的是一抹微綠,大半葉子依然頂著冬日的色調。也有那么幾簇,急性子人一般,大半葉子都深綠了,只有葉尖還殘留著寒霜的印跡。
這草們,竟是有復活的機會呀!秋季里,遇見寒氣,它們便開始做過冬的準備。活躍在枝枝葉葉里的生命元素,有秩序地退回,退回到出發的起點,舔著滲漏的點點雪水,休養生息。待到來年地氣上升,它們又順著舊路,依次攀援,直到盈潤每一支葉脈,每一根葉尖。所有的春花萎謝的日子,便是草們鮮亮大地的'時候。它們,一定要比往年長得健旺。畢竟,還有哺育壯大的使命。
所以,請你送我回起點,給我一次復活的機會。以后的路,就讓我自己來走,不要任何人左右。我絕不會再選錯方向。山那邊,有我的三分耕田,一輛耕車。河水日日流淌,它流動得一點也不喧鬧,靜靜的,緩緩的,如同我此刻渴望寧靜的心。河里的魚兒,想怎么游就怎么游,我不給它們規定種種范式,禁錮它們的天性,讓它們有生存的痛點。夾岸的桃花,即便落英繽紛,我也不會傷感。我知道那是生命的流程應歸的終點。我不會鏟除桃樹下的草棵,即便我喚不出它們的名兒,即便我不懂得它們交談的密語,我依然會決絕地保護,耐心地傾聽,不讓它們受到半點損傷。
我就是這么簡單的人,就渴望著這么一個方向。你卻把我推入名利的半途,然后丟下我,讓我自己走。我如何走下去。這樣走,即便我付出排山倒海的代價,最后收到的定是玉石俱焚的下場。那時,你會在哪里,會以怎樣的表情面對我,會以怎樣的手段收拾殘局,我真的無法想象。
總有些生命會死去,再也無法復活。比如楊柳的葉兒。它們逢春萌發,花絮飄飛。秋日里,它們不會像銀杏葉子那般,早早萎黃,風干落地。秋風起來時,低垂的葉面隨著柳枝攀上秋千架,悠悠地蕩來蕩去。你如果近身細聽,一定能聽到它們化秋的美妙歌聲。冬日里,死亡來臨時,它們的神情是靜美的,閃著來自天國的圣潔的光輝。它們飄落的身姿,有著雪花的絕艷。這樣的死亡態度,是盡享生命自由選擇后的必然結果。雖然不能再生,但這樣的活著,即使單行道,也走得毫無怨悔。
有一個女孩,大地震時,死去了父親。震下去的,還有蓋到半截的新瓦房。她和母親住在賑災棚里,吃著政府的救濟糧。夜夜入睡前,母親都會說一句話,等你睡醒了,你的父親就會活過來,幫我們蓋好房子。女孩很聽話,睡得很安穩。一天早晨,女兒醒來后,頭暈暈的,怎么也爬不起。母親嚇壞了,趕快送她去醫院。一檢查,惡性腫瘤,晚期。女兒一清醒,就問自己的父親活過來沒有。母親不敢對視女兒的眼睛,轉過身不停地抹眼淚。
怎么可能活過來呢?人死不能復生,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人的復活,只是精神的復活,消亡的肉體會化為塵埃,隨風飄散。即使身體中不死的因子附著在草葉上,那也得千萬個因子的重新排列組合,才能重建一個新的生命體。而此時的生命體早已失卻了原來的模樣。
所以,人是不能和草葉相提并論的。草葉的復活包含著肉體的復活,而人的復活只能是精神的復活。那么,我奢望的復活豈不是鏡花水月?退回原點的想法豈不是癡心妄想?
現在,我要如何走下去,才能回歸到我的方向,順意了我的本性?你隱身得如此干凈,留下的路毫無拐彎的跡象。頭頂的太陽不管不顧地斜下去,斜到密林的深處。老鴉繞著舊式的墳塋漫叫了一圈,飛到夜色里去了。我在草葉寸寸飽滿的生命里矮下去,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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