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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鳥已離我遠去散文
有誰知道,一只鳥對一個人有多么重要。有的人可能知道,他們不想說,不愿回到從前。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一只鳥在他的生活里,占有多大的分量。但我知道,一只鳥對一個人來說,是他生活的全部樂趣。那些遠去的歲月,一只鳥,陪伴著我,度過了少年時代,那段艱澀的日子。
我們可不可以這樣想,在一個村莊里,一個單身男人,住在荒蕪的上坡上,沒有女人,沒有鄰居,孤獨地生活著。如果有一只鳥,突然進入他的生活,那個家是不是就充滿了生機?如果是一個鄉村少年,在沒有電影、電視、收音機、書籍的年代,生活該有多么的單調!有一天,他擁有了一只鳥,那只鳥站在他的肩上,“啾啾”地叫著,又有什么比這更開心呢?
我不是那個光棍,但我是那個少年。在許多年前,我是一個鄉村漫游者。在寨溝村那片小小的土地上,我在漂泊。我從村莊出發,穿過一塊玉米地,走過一片稻田,來到山坡的松樹林里,沒有目的地游蕩。那件發黃的棉布襯衫,搭在胳膊上,身上被陽光曬得烏黑發亮。我一邊走,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一邊走,一邊仰著臉,看成群的鳥兒從我的頭頂飛過。我從早上走到晌午,從晌午走到晚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片小小的土地上,重疊著我的腳印,我無法數清,到底有多少?
有誰愿意,一個孤獨的靈魂,在荒山野嶺游蕩?被山野里的風吹得一扭一扭。還有那些松樹,一棵挨著一棵,密密麻麻,透不過氣來。人走在里面,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還有狼,還有蛇。誰敢說不會出現一只狼,從你的身后猛撲上來,一口咬斷你的喉管。誰敢說腳下不會有一條蛇,咬著你的腳趾,翻一個身,把毒液注射到你的體內。
不在山上,又能在哪里?那個家,破破爛爛,黑漆漆的,陰暗、潮濕,有點遠古的氣息。
終于有一天,我在山坡上,在一棵酸棗叢下,看到一個鳥窩。我看到鳥窩時,里面有四只雛鳥。就從這天開始,鳥改變了我生活的走向,它讓我的生活,從此沐浴著陽光。因為有了鳥,我不再是那個孤獨地在山野里游蕩的少年。
那些毛茸茸的小鳥看到我,以為我是它們的父親,或者是它們的母親,“啾啾”地叫著,張開小嘴,希望我給它們一點食物。它們可能是餓了,我這樣想著,就在附近的草叢里,抓了四只螞蚱,每個小鳥一只螞蚱。那些鳥吃完后,依然張著嘴,可我不能再給它們螞蚱,我怕撐壞它們。這些小鳥實在是太可愛了,我突然就決定,弄一只養養。我在走的時候,順手把那只大一點的小鳥捧在手里。我是這樣想的,大一點的鳥,肯定好養。
這是一只褐灰色的鳥,頭上長著一撮毛,家鄉人習慣叫它“角角。”這種鳥在我們老家的山坡上生活,它的窩大都筑在酸棗叢下,栗毛墩下。在我的家鄉,田野里,山坡上,隨處可見。至于它的學名叫什么,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
我開始學著養鳥。在我養鳥之前,村子里也有人養鳥,那些養鳥的人,成了我的老師。我先是跟著他們扎了一個鳥籠,芭毛桿扎的,用紅藍兩種墨水把芭毛桿染上色,扎時兩根紅的,兩根藍的,交叉使用,扎出的鳥籠,很是好看。鳥住進籠子,就像皇帝住進了宮殿一般。那陣勢,可以用豪華來形容。
我把這只鳥,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滴流。”我不知道別人是否覺得好聽,反正我覺得好聽。什么意思?我沒多想,就是一滴水流下的聲音吧!
喂滴流的食,是螞蚱。每天我都會到田野里,用腳在草叢里打摸,腳到之處,那些螞蚱四下亂竄,我一個個把它們捉起來,用狗尾巴草穿成一串,這便是滴流的食了。喂滴流時,我把螞蚱的頭與翅膀掐掉,然后放到滴流嘴里。滴流看到我,總是張著嘴,吃了還吃,一副吃不飽的樣子。可我每次只喂它三四只螞蚱,我怕滴流吃多了會撐死。喂罷螞蚱,我為滴流飲水、水是燒開的水,放涼后再喂它,每次一滴。
吃飽喝足的滴流,顯得很高興。在籠子里撲棱著翅膀,上躥下跳,從籠子的這邊撲棱到籠子的那邊,那樣子好像是要飛出去,可飛來飛去總是飛不出去。折騰夠了,滴流就停下來,仰著頭,“啾啾”地叫著。我聽不懂它的語言,不知道它在說什么?但我看出來,它對我為它建造的皇宮很不滿意,似乎是在抗議。
這個時候,我一般會看著它,我想,住在籠子里有什么不好,這么豪華的房子,哪里去找?住在山上,那個露天的窩里,風來了,刮的睜不開眼;雨來了,淋得瑟瑟發抖;蛇來了,一口吞下,成了蛇的美味。我猜測,滴流也可能是想它的母親,可它的母親太弱小了,沒有能力保護它。保護不了自己孩子的母親,又怎么稱職呢?
我有時又想,滴流在籠子里,一定是不舒服的。它是屬于大地的,是屬于天空的。籠子再豪華,也擋不住飛翔的翅膀。如果把人當作鳥,關進籠子里,人有該如何想呢?我沒有往下想,往下想人會傷心的。
我的滴流長得很快,半月過后,頭上的絨毛已經褪去,翅膀上的羽毛也長得齊齊整整。如果不細看,就是一只成年的鳥。可突然有一天,我的滴流不怎么吃食,頭耷拉著,拉的鳥屎像粘稠的米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請教村子里養鳥的老歪,老歪說:“是腸胃出了問題,喂點土霉素、酵母片就好了。”按照老歪的方子喂了,果然好了。
原來,鳥像人一樣,也會生病,也需要吃藥。其實,鳥跟人,又有啥區別呢?
過了一段時間,滴流長成了真正的鳥。那個豪華的宮殿,已盛不下它了。吃飽食后,一陣又一陣的折騰,把鳥籠撞得東倒西歪。沒辦法,我又為它扎了一個大的籠子,也很豪華。可滴流并不領我的情,照樣在里面撲騰。滴流大了,心也大了,那個世界太小了。
這以后,除了晚上,我很少把滴流關在籠子里。白天,我用一根紅線,把滴流拴在我的手脖上。我走到哪里,滴流就跟在哪里。紅繩子有一米來長,滴流可以在有限的范圍內,自由地飛翔。滴流是個閑不住的鳥,經常折騰,一會跳到我的手上,一會又飛到我的肩上,時不時還爬到我的頭上,飛來飛去,沒完沒了。
我走到哪里,都會引來一群小孩看熱鬧。這個摸摸,那個逗逗,看到小孩,滴流很歡實,撲棱棱地飛,“啾啾”地叫。那叫聲像在笑,又脆又響。逗鳥的小孩也咧著嘴笑,笑得很開心。他們說:“笑了,笑了,‘滴流’笑了。”
我與滴流熟了,就試著把滴流腿上的繩子解開,讓它在我的手掌上站著,看它是不是會飛走。試了幾次,滴流并沒有飛走。它還像從前那樣,從我的手上飛到我的肩上,從我的肩上飛到頭上。我后來出門,就不用繩子拴它,它乖乖地跟著我。晚上,我把鳥籠打開,它很自覺地鉆進鳥籠,像一個聽話的孩子。
有些時候,我打開鳥籠,把滴流撒在院子里,讓它自由地玩耍。它在院子里飛一陣,再飛到屋里,在屋里轉了一圈,又來到院子里,找些米粒或者是小蟲,吃飽了,回到籠子里睡覺。是不是睡覺,我不知道,反正蹲在籠子里,一動不動。
有一天,我到山坡上轉悠。自從有了滴流,我就很少到山坡上瞎溜達。那天心情好,我帶著滴流就上了山坡,我在一片草地上逮螞蚱,想給滴流弄點美味,改善改善生活。滴流蹲在我肩上,看我逮螞蚱,我們玩得很開心。
中午回家時,有幾只角角在山坡上一蹦一蹦地捉著螞蚱。滴流看見同類,撲棱棱就飛過去,落在那幾只角角中間,跟著那幾只角角蹦著跳著。捉了一陣螞蚱,可能是沒有了螞蚱,那幾只角角就飛走了。大概是玩熟了,滴流也跟著飛走了。
我在那里等了半晌,也不見滴流回來,我就獨自回去了。我想,滴流玩累了,很快就會回家。到了晚上,還沒看見滴流,我想,滴流可能不會回來了。它已經長大,要談戀愛,而那幾只鳥里,正好有一只雌鳥,還沒成家,于是它們一見鐘情,丟下主人私奔了。
我也知道,滴流是該成個家。在鳥的家族,滴流應該屬于大齡青年,滴流成家,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它跟著我,我上哪里去給它找個老婆。這樣一想,心就釋然。
以后的很多年,我喜歡走路看天,看天上飛翔的鳥,是不是角角,看看里面有沒有我的滴流,可我還沒看清,那鳥就一掠而過。我還喜歡看山坡上蹦蹦跳跳的角角,我希望看到其中的一只,是我的滴流。可那些角角看見我很陌生,樣子有點恐懼,刷地飛走了。
再后來,天空上少了鳥們優美的飛翔,山坡上也很難看到角角。那些與我們和諧相處的角角們,一個一個遠離了我們。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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