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的那個人散文
她在市里上高中時,他隔三差五去學(xué)校看她,每次都帶上一袋她最愛吃的零食。他笑著親切地說:“你姐工作忙,脫不開身,我過來看看你,天冷了記得添加衣服!彼莻代課老師,工資并不高,可臨走時,多少都會塞給她一些零花錢。同學(xué)們都很羨慕她,有人這樣無微不至地關(guān)照著。那一刻,她得意而滿足地笑了起來,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同時,她也一次次在想,將來一定要找個像他那樣的男朋友。
一連好幾個星期,他都沒來學(xué)?此睦锟湛盏,像被掏空了五肺六腑。他生病了?他工作忙?還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姐姐來學(xué)?此,還帶了個矮矮胖胖的小伙子,說是另外找的男朋友。她一點也不相信,以為姐姐在開玩笑,他和姐姐愛得那么久,也愛得那么深,怎么說分就分呢?
她周末回家,那小伙也在她家,翹著二郎腿,有滋有味地抽著香煙,弄得客廳里烏煙瘴氣的。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皺著眉頭沖進了房間。小伙有房有車,一家老小都很喜歡,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晚飯時,她爸親自給小伙倒酒,她媽不停地往小伙的碗里夾菜,她姐笑著對她說:“這是你哥,自家人哩,你還沒有叫上一聲嘛!彼杨^歪在一邊,不冷不熱地說:“我只有姐姐,沒有哥哥,我叫不出口!彼稽c胃口也沒有,埋著頭扒了半碗飯,悶悶不樂地鉆進了廚房。飯后,她在廚房洗刷碗筷,悄悄地問她姐:“你們?yōu)槭裁捶质郑俊彼銍@了嘆氣,平淡地說:“他爸病逝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兩肋巴的債。他又是代課老師,工資少得可憐,爸媽就勸我和他分開……”她手里的碗筷一下掉在地上,心底頓時升騰起無名怒火,張嘴就吼喊起來:“你們是拜金主義者,可恥可恨!他爸剛剛?cè)ナ溃嵌嗝吹乇瘋蜔o助,他多么需要你在身邊陪伴,可你卻當(dāng)了愛情的叛徒!姐姐呀,你都和人家訂婚了,你這樣對待人家,你心里過意得去嗎?房子車子就那么重要?”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捂著臉撲進了臥室,不顧一切地哭了起來,誰也勸不住。
次日一早,她連早餐也不吃,重重地摔了幾下厚實的大門,賭氣逃出了家門。她沒去學(xué)校,而是去了他家,她想看看他,想陪陪他說說心里話。他不在,他媽嘆了嘆氣,搓著昏花的老眼哭著說:“我那苦命的娃,出遠門打工去了,我也不曉得他去了哪里。他出遠門的前一天,去你家找你姐,被你爸大罵一頓,還把我的娃娃趕出家門。娃娃身無分文,在城里找不到住處,摸黑走了幾十里山路回家……”她再也聽不下去,痛苦地閉上雙眼,任由滾燙的淚水順著瘦長的臉頰滑落。也就從那刻起,她恨起了那個家,恨起了姐姐,恨起了爸媽。
她情不自禁地去了車站,睜大雙眼,在茫茫人海中找尋著他那熟悉的影子。凝望著向地平線延伸的鐵軌,她深情而憂傷地唱了起來:
何時列車能夠把你帶回
我在這兒癡癡的盼
你身在何方我不管不管
請為我保重千萬千萬
……
多少個周末,她沒有回家,而是呆傻地立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幸福而甜蜜地回想起了他來學(xué)?赐约旱哪切┟篮枚y忘的時光。他那米白色的西服,筆挺而合身;他那淺淺的笑,甜蜜而醉人;他那水晶般的牙齒,整齊而潔白。他帶來的土豆片,香脆而可口?伤吆,這空蕩而冷清的走廊上,哪還有他那熟悉的身影,哪還有他那親切的笑臉?
高考落榜后,她爸媽勸她再復(fù)讀一年。而她那個未來的姐夫,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這年頭讀書沒有用處,叫她跟著他們?nèi)プ錾,過了幾年,找個小老板結(jié)婚,一輩子吃穿不愁!彼恢獜哪睦锩俺瞿敲创蟮幕饸,雙腳跳高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還想管我們家的事?整天把錢掛在嘴上,你惡不惡心?我姐姐瞎了眼,才看得上你。你這樣的人,給我提鞋,我還嫌你的手臟!”敏感而脆弱的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車。聽說他在那座見不著雪花的城市流浪,她要用自己的雙手,為他擦干眼中的`淚水,為他拍掉身上的塵土。
多少個落日黃昏,她一次次徘徊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頭,盼望著與他重逢。只要見著和他相似的背影,她不顧一切地追上去,可一次次都讓人失望。他真的生活在這座城市嗎?直到有一天,她在一本打工雜志上,無意中看到了他的散文,憂傷的文字,流淌著淡淡的哀愁?粗粗,她心痛得無法呼吸,生怕被人搶走手中的雜志,用盡了一生一世的力量,緊緊地摟在懷里。她暢暢快快地哭了起來,哭累了,慌忙找來紙筆,一筆一畫把心底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他?尚偶淖吆,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沒有了音訊。她磨破了嘴皮,給主管請了半天假,去廠里找他?杀0舱f沒有這個人,她不信,癡癡地守在大門口,整整等了一個下午,他還是沒有出現(xiàn)。她在心底默默說,哥哥,你在哪里,這些年來,你還好嗎?你是不是有了一個她,有了一個溫暖的家?
車站,人來人往,步履匆匆。異鄉(xiāng)漂泊幾載,孤身一人風(fēng)里來雨里去,他身心俱疲。他就像一只飛不高的小小鳥,在別人的城市,尋覓著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累了,病倒了,去看醫(yī)生,查不出病情,白天吃不下夜里睡不著,從未有過的恐懼在心底一天天滋長、漫延。他想與其魂斷天涯,不如埋骨桑梓,故土才是游子最終的歸宿!按車票找好座位,他閉上眼想著亂七八糟的心事。身旁有人輕聲說:“我暈車,麻煩你換一下座位!甭曇粲行┦煜,可沒想到是她。他這樣落魄,根本不想碰上任何一個熟人。
她激動得聲音都顫抖起來,一把抓著他的手,深情地說:“哥哥,是你嗎?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笑,把頭伸出了窗外。
“哥,我給你寫了幾封信,你沒回;我去廠里找你,保安說不認(rèn)識你。聽說你和我姐姐分手后,我去過你家找你,可阿姨說你出了遠門,不曉得你去了哪里。我聽說你在這座城市打工,畢業(yè)后就趕了過來,我就想看你一眼。哥哥,我恨我爸,我恨我媽,我恨我姐姐,我恨那個家!”
“丫頭,不怪你姐,也不怪你爸,是我沒有那個福分和你姐姐走在一起。你仔細想想,我身無分文四海為家,你姐姐跟著我會吃苦受累,我給不起她幸福的明天。你姐姐有個好的歸宿,我為她祝福!說心里話,我想你姐姐,可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想她。好多次,我在電話亭,好想好想給你姐打電話,好想好想聽一聽她那熟悉的聲音?蓜偘央娫挀芡,我就匆匆地掛斷了,我怕打亂她那平靜的生活。你姐姐結(jié)婚那天,我像個瘋子,沿著國道一直往下跑一直往下跑,直到用盡了身上的最后一點力氣。我倒在硬邦邦的地面上,揪扯頭發(fā),拍打胸脯,像受傷的母狼,一聲聲嚎叫……”
“丫頭,你不要怪我,我出門打工那天,打算給你說一聲。我買了你最愛吃的土豆片,圍著你們學(xué)校來來回回轉(zhuǎn)了幾圈,可還是沒有進去。你爸說,他看到我去找你,會打斷我的雙腿……往事如煙似風(fēng),早已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飄散。這些年,我肩上挑著一家老小的希望,在沉重而艱辛的生活中,我學(xué)會了淡忘!
旅途風(fēng)景,一路走過。家鄉(xiāng)車站,他找來的士,細心地幫她把行李搬上去擺放好,再三叮囑她路上小心點。她再也忍不住,淚水頓時奪眶而出。他嘆了嘆氣,輕聲說:“丫頭,不哭!我也想送你回家,也想去看看你姐,可怕你爸媽誤會。你年紀(jì)也不小了,記得找個心疼自己的男朋友!
窗外,留給她的是他那熟悉而單薄的身影。她看著他漸漸遠去,慌忙搖開車窗玻璃,對著他那遠去的背影,鼓起勇氣大聲喊了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我的親哥哥,你就是最心疼我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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