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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陵的風,丘陵的云散文
我的家鄉布滿了高高矮矮的小山頭小山包小土丘,這些統稱丘陵,海拔不過500米。小時候的我一口氣能爬到山頂,在山頂看看村子,村子縮小了一半,院子看不清楚了,爹媽勞累的背影也不知在哪兒了。
站在山頂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風很硬,在你的臉上硬生生刮過去,把淋漓的汗刮得無影無蹤,剛才還燥熱的身體變得冰涼起來。山坡上的樹葉嘩啦啦響著,似乎也是凍得在發抖。
這里的風雖然不像大平原上的風浩浩蕩蕩,但也能爽爽朗朗地刮過來刮過去,隨著季節的變換調整著角度,與農人廝混在一起,吟唱著一首首歲月的歌謠。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來得最早的就是風,風從東來,拂過一座座丘陵,抹上層層綠色,催開萬紫千紅。偶爾,把山頂上的一粒松籽刮到了我家的院門外,又輕輕吹上一些泥土,接著帶來一陣小雨,這粒種子就地發芽,長出新綠,開出花紅,給農家小院粘貼了一抹靚麗。
東溝里的槐樹花每年都盛開得令人窒息,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清香,本是有的,可是沒有風,你很難在炕上睡覺的時候享受到。我喜歡槐樹花勝過牡丹芍藥,槐樹花的清香,帶著絲絲的甜味兒,讓我小時候貧苦的生活有了一點點慰藉。
南河的小樹林里的鳥兒婉轉的歌唱著幸福的生活和幸福的心情,沒有風兒,你照樣領略不到。鳥兒的鳴叫只有從遠處渺渺而來,才來得悅耳,來得舒心,甚至你可以用心去聆聽,你揣摩一下這是哪種鳥兒的歡唱,這是哪種鳥兒的悲鳴。
我忽然想,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了風,豈不是寂靜的很?缺少了很多的清香,很多的宛轉悠揚?真的不敢想,沒有了風,樹葉會沙沙作響嗎?沒有了風,花兒能搖曳生姿嗎?沒有了風,春水能起波瀾嗎?……不能想了。
隔壁的小強媽媽又在喊:“小強,回家吃面條咧!”這聲音,我相信肯定能送的很遠,因為此時東南風正硬,小強應該是在西北的小山上捉麻雀。
母親將剛做好的餃子放在窗口,風兒從餃子上拂過,帶走燙人的熱量。母親還是不放心,恐怕一會兒就回來的兒子不能立馬吃到餃子,就趴在窗臺用嘴吹,還是不夠勁,拿起蒲扇猛勁兒扇。兒子回來了,母親端上餃子,兒子吃起來正好:“媽,你做飯真趕點兒,時間觀念真強。”母親眼角的皺紋堆成了兩朵花:“嗨,看鐘唄。”
風也有暴跳如雷的時候,就像嚴厲的父親。那年我也就10歲吧,漆黑的夜晚被一陣哭喊聲驚醒,屋外狂風肆虐。堂叔趴在房坡上撕心裂肺地喊著:“這可怎么活呀!”狂風并沒有因為堂叔的哭喊而減弱,無情地吞噬著屋頂的草,一大把一大把地薅了出去,拋向天邊。
我家房子上的草已經不見了蹤影,那情景無以言表,直到后來學到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才找到了合適的詞句:“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看著光禿禿的房頂,我忽然覺得人是多么弱小,連自己生活中的必居之地都保護不了。父親將翻落在地下的草收攏在一起,不時抬頭望望房頂,不知在想著什么。
母親沒有流淚,只是發呆,發呆了半天,悄無聲息地走到父親跟前,幫忙把被風掀在地上的草收拾起來,說,沒有了還會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當嶄新的草重新笘在房上時,母親嘴角顯出一絲苦笑,等兩年一定換成瓦房。我知道,今年一家人又不能置辦新衣服了。我也知道,母親又在心里盤算著怎樣從牙縫里擠出錢來買蓋房用的瓦,怎樣從雞屁股里摳出雞蛋一毛一毛地攢錢,甚至還要限制父親的煙量。
我聽到了,風的聲音淺淺低吟在天際,把母親的心事鑲嵌在夢里;我聽到了,風的呼吸溫馨了美麗的記憶,將愛的訊息在屋里屋外傳遞。
丘陵的風,來自四面八方,四季交替,永不停息。你送一片白云給田野里的母親,拭去疲憊拭去心碎;你送一陣細雨給路上奔波的父親,滌去辛酸滌去焦慮。
聽,風的囈語瞬間拼湊起希望,把未來扶起把明天擦亮;聽,風的詩意迎面掃落了一地塵埃,讓歲月變得晶瑩變得更具活力。
二
18歲的我仰面躺在石條平房上,太陽留下的熱度正好烘烤著疲乏的脊梁。我的疲憊不是來自于學業,而是來自于生活的艱辛。為了貼補家用,父親開著菜園。蔬菜要想長得好,必須要有充足的水分。
自從第一次從五米深的井里往上拔200多桶水那天起,我就有一個很現實的愿望——天上的云彩多一點兒,厚一點兒,黑一點兒,當蔬菜需要澆水的時候,來上一場,那叫做天遂人愿。可惜的是,這樣的好夢常常以破碎做結尾。
母親在正屋做著飯,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地瓜面條。這種東西我已經吃了10多年了,即使用扒皮狼魚做鹵子我也不愛喝。天上的白云很多,家里的白面很少。在我的記憶中,似乎白面和大米都屬于有掙工資的人家才會隨便吃。
天上的云慢悠悠從面前卷過來舒過去,變幻著各種姿態。最喜歡的就是那些像燒餅,像蔥花餅,像餃子,像包子的。后來學到一個成語“畫餅充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因為,我總是瞪著眼睛看著天上的云彩,然后閉上眼睛想象著左一口蔥花餅,又一口豬肉包子,然后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小時候讀到這首詩,覺得做一朵云彩多好,自由自在,后來才知道我理解錯了。其實當初自己看著天上漂浮的云,就暗合了這句詩。那就是一種潛意識的孤獨的掙扎,生活的艱苦,讓我感到內心的苦悶像秋雨連綿的天空,從而萌發了擺脫痛苦的愿望,即使是離經叛道也在所不惜。可惜的是,我不可能做個閑云野鶴,不可能脫俗,依舊中規中矩的活著。
見過泰山的云海,白云平鋪萬里,如同廣闊無垠的海洋,令人心旌搖動。丘陵太矮,是見不到這種景象的,但這并不是說丘陵的云不美。最好看的是湛藍的天空上絮狀的白云悠悠漂浮,讓人心曠神怡,這樣的情景一般要在秋高氣爽的時候,適合你無盡地想象。
而當赤日炎炎,汗滴禾下土的時候,飄來一塊云彩,立馬身上輕松爽快了很多。于是就很盼望,盼望在我下地干活的時候,云彩們都聚攏過來。遺憾的是,云并不是我的手下,我很無奈地擦了擦淋漓的汗水,繼續著疲憊。但我還是很感激,人在絕望的時候,哪怕是一點點希望都能擦出光明的火花。
據說,天山的云彩的裙角在牧場上掃一下,就能落下一陣雨,我真的很向往。丘陵的云不能,她需要不斷的聚集,不斷地升騰,才有可能,正如我們的生活。
父親覺得我不是塊種地的料,笨手笨腳只會胡亂瞎想,說,云彩再白,你還能拿來當饅頭吃?你不還得喝地瓜面條?
我理解父親,父親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家鄉,不知道外面的云彩更漂亮,不知道彩云之南很美麗。
“天上鉤鉤云,地下雨淋淋。”父親教給我看云識天氣,說一個種地的,不會看天氣是不合格的。“墮崮山戴帽,不下雨也濕漉漉。”說的是我家東面的墮崮山只要山頂罩上一團黑云就可能下雨,該準備的早點準備,后來學到一個詞叫未雨綢繆,就是這個意思。
父親沒想到,后來的農民連地都不用種了,甚至無地可種了。看著眼前拔地而起的一幢幢大樓掩蓋了幾百幾千年的土地,父親很是擔心地說,將來真得吃云彩嗎?特別是,父親聽說用大炮打云彩可以下雨,就很是擔心,這不是要老天爺的命嗎?
小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會陰云密布,灑下一陣清新的雨,即使不大,也讓人爽快。冬天經常彤云密布,飄下漫天大雪。近幾年,丘陵的云少了,特別少的是那種黑云、陰云、彤云。真的很難見到“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的情景了,經常是剛剛有些雨意,就“卷地風來忽吹散”了。
是的,還是父親說的對,白云,固然漂亮,但沒有黑云就沒有雨和雪。沒有雨和雪的丘陵,會是怎樣的荒涼?荒涼的丘陵上會住著一些什么樣的人呢?
故鄉的人名中含“云”字的不少,諸如“明云”“彩云”“天云”“春云”,還有“云來”“云旺”“云喜”,恐怕也是與“云”的好處有關吧?至少也是與“運”諧音吧?
改動一句古詩“多謝好云堆積后,化為甘雨濟田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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