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散文范文

　　三哥屬狗，在家排行老三，是我們這一輩的第一個兒子。雖然那時候日子過得并不富裕，但三哥還是得到了不多的寵愛。三哥很聰明，但身體不怎么好，三歲左右，三哥生了一場大病，命不保夕，在那個醫療極其不發達又是在農村的年代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為了保命，在三哥的頭上打了針，這一針倒是救了三哥的命，只是影響了他的智力，反應要慢些，曾經聰明的三哥變笨了，而且由于舌頭有問題，說話有些吐字不清，雖然爸爸曾經帶三哥去成都去動過手術，但依然吐字不清。這些都為三哥后來的成長與命運埋下了悲苦。

　　三哥到了該上學的年齡也去上學了，只是因為他反應慢，雖然他很努力，學習總是跟不上，再加上吐字不清，爸爸又經常不在家，三哥總是被學校那些調皮的學生欺負。奶奶無數次顛著小腳趕去攆走那些調皮的男生，媽媽不知多少次去找老師哭訴，找那些男生的家長理論，請求那些男生不要欺負三哥。他們叫三哥啞巴，三哥會急，一急就更說不清話。

　　那時候姐姐成績好，學校的老師便不敢把三哥怎樣。姐姐上三年級，三哥上一年級的時候，姐姐班上有個女生，不愛學習，有次欺負三哥，姐姐為了保護三哥姐姐便與她打架。但瘦小的姐姐終究不是她的對手，但由于姐姐成績，老師知道原因后便罰那個女生出去背五妹玩，讓姐姐安心學習，后來那個女生再也沒有欺負過三哥了。后來姐姐轉到鄉上的中心校了，老師便想要三哥退學。媽媽找校長，找老師，最后三哥降班了。三哥降了幾次班，最后與小他五歲的妹一個班，一起小學畢業。三哥的少年時光是在悲慘中成長的。

　　1988年，十八歲的三哥小學畢業了，雖然他很努力，但依然沒有能夠考上初中。三哥很想上學。記得那年暑假三哥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眼中充滿了淚水，可我卻依然保護不了三哥，沒有能力讓三哥去上學，許多年后一直記得三哥那種對讀書渴望的眼神。可是奶奶和媽媽擔心去鄉上上學，離家更遠，更會受人欺負，三哥便告別了學校，與媽媽一起在家務農。閑的時候常常自己看書，晚上看我與妹做作業，三哥也會在旁邊看書，我便把我的初中的課本給三哥看，想讓他跟著我們一起自學。三哥開始興致很高，但漸漸地繁重的農活讓他不再看書，而是盡量把時間騰給我和妹，但我總能看到三哥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的與妹做作業，他把他對知識對文化的渴望全部傾注給了我與妹。

　　那兩年爸爸在外面做生意掙了點錢回家修了樓房，便想著乘著家境好給三哥相親。小學畢業的三哥相了幾次親，但別人看到反應有些木納的三哥就不同意了。后來三哥和奶奶的一個遠房侄女的女兒相親了。本來介紹的是妹子，但女方家說我們家那么大的家業得姐姐來才操持得轉。于是安排見面，然后在那年的秋天，我的十八歲的三哥與大他二歲的遠房表姐結婚了。

　　雖然三哥比較笨，但由于當時家境還算可以，嫂子與三哥的關系還算可以。第二年秋天三哥的第一個兒子出生了，十九歲的三哥當爸爸了，而那時候爸爸的生意開始出現問題，家里的日子開始走下坡路。再后來爸爸就徹底負債了，家里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而我和妹還要上學。嫂子不高興，卻又不好讓我們退學，平靜的家庭便開始出現爭吵。我那長我三歲的三哥與媽媽一起努力地勞作，用他稚嫩的雙肩與媽媽一起供我與妹上學。雖然有吵鬧，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嫂子還是很勤快的，想把日子過好。我上高中的時候，三哥的第二個兒子出生了，而爸爸由于負債太多，很久不回家了，日子過得更加艱難了。在農村，家里沒有一個得力的男人支撐，女人就必須潑辣，但潑辣的嫂子終究敵不過村里那些歹毒的女人，嫂子吵不過別人，三哥又幫不上忙，媽媽又不想把村里的人全部得罪，而我與妹上學也是不小的開支，再加上那個年代流行打工熱，于是嫂子丟下了兩個年幼的孩子加入的打工的潮流。媽媽和三哥努力支撐著，帶著兩個孩子長大，但嫂子隔段時間還是要回家看孩子的。

　　1998年春節后，嫂子徹底丟下兩個年幼的孩子義無反顧地走出了山村，那時候一個孩子九歲，一個六歲。那天下午小的孩子找不到媽媽，哭了一個下午，最后在太奶奶的懷里哭睡著。晚上醒后又哭著找媽媽，三哥抱著哭啞了嗓子的小兒子不停地安慰，大的兒子坐在旁邊流淚。他們潛意識里也許感覺到他們失去了他們的媽媽。以后的日子三哥和媽媽便完全支撐著那個貧困的家庭，養育著兩個孩子長大，三哥的肩上壓著比同齡人重的擔子，三哥在青年的時光里艱難地走進中年的時光。

　　三哥很愛兩個兒子，雖然兩個兒子不怎么聽話，還愛逃學，但三哥總是苦口婆心地給他們講道理，講穿皮鞋與草鞋的故事，但不完整的家庭里的孩子心理終究是有些缺陷的，不喜讀書，跟著壞孩子學成了他們的認為正確的路。而嫂子從他們爺仨的生活漸行漸遠，遠得只有偶爾從別人那里聽到的流言蜚語。我不知道三哥是怎樣的想法，但卻能看到他失落的眼神，聽到他無奈的嘆息，勞動和兒子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后來媽媽和三哥實在管不住兩個孩子，我們只能把他們接出來上學，老大去姐姐的職高上學，老二來我這里上初中，三哥松了口氣，他的兩個兒子終于還是歸了正路。老二在這里上學后的第一個春節回家，走在昊子和靜后面，三哥老遠從家出來迎接。昊子和靜看著迎面走去的三哥喊著“舅舅”，可是三哥居然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喊著老二的小名直接走過去了，留下兩個孩子愣了很久，到現在講起依然會笑，在三哥眼中只有他半年沒有見面的兒子，兒子就是他的寶啊。

　　三哥思維簡單，對我們三個姐妹是絕對的真心，愛屋及烏在三哥的那里表現得非常精確。第一次看到乖乖、多多時，三哥非常喜歡他們，逗他們玩，撫摸他們，叫他們“乖兒、多兒”，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歡。總是搶著抱乖乖上樓，從來不怕乖乖會把他的衣服弄臟。后來有了小小妹，三哥對小小妹更是百般溺愛、將就，只要小小妹要求的他都會照辦，還會滿懷希望地望著小小妹，希望得到小小妹開心的笑或者肯定，那時三哥會笑得非常開心。每次小小妹回家，三哥總會飛跑過去把小小妹背起，怕她累壞了；小小妹要出門玩，騎著腳板車在前面跑，三哥總在后面跟著，小小妹不騎的時候總是三哥扛著；每次走的時候，三哥把家里的雞公車推出來，前面放菜和行李，后面坐著小小妹，天熱的時候還怕小小妹曬著，要給打把傘，然后小心翼翼地推著車，生怕小小妹或者菜掉下來，臉上是滿足的笑容。去年公路修到了家門口，再也不用雞公車了，小小妹也大了，不怎么愿意讓舅舅背了。但我想在小小妹的記憶里一定有著舅舅溫暖的背和幸福的雞公車的。

　　2012年三哥的大兒子結婚了，2013年三哥的孫女橙橙出生了，43歲的三哥當爺爺了。2015年三哥第一次見到了他的孫女，三哥喜歡得手腳無措，卻不知如何表達那種愛，那種喜歡。總是小心翼翼地抱著橙橙，滿眼的笑意與慈愛，真的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離開的時候三哥滿是不舍。2017年夏天，三哥的第二個孫女出生了，47歲的三哥居然有兩個孫女了。那年秋天，四歲的橙橙再一次回川。三哥依然開心地想去抱她，可不知是因為陌生還是看到三哥憨憨的笑，橙橙對于三哥的親近有些排斥，怯怯地拒絕三哥抱她。三哥不知如何是好，尷尬地笑笑，但我卻看到了三哥的失落。他再一次去抱橙橙，臉上滿滿的慈愛，小姑娘不再拒絕，只是低著頭，三哥便輕輕地哄著小姑娘，但我知道小姑娘是聽不懂三哥在說什么的。

　　三哥從十八歲開始與媽媽在家務農，現在已經三十年了。媽媽總是把三哥當小孩，久而久之，三哥便養成了什么事都問媽媽什么事都依賴媽媽的習慣，家里的事總是媽媽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道主動去做。常常讓媽媽很生氣，卻又沒有辦法，依然把三哥當小孩。每次我們回去總帶些零食回去，三哥從來不主動吃，總是媽媽喊他吃才吃。上街也不花錢。我們總是告訴媽媽要讓三哥養成自立的習慣，就是要讓他學會花錢，讓媽媽學會放手，可媽媽卻依然不放心。三哥喜歡看電視，但媽媽不喜歡看。晚上三哥自己坐在堂屋里看電視，常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有次打瞌睡還從椅子上摔下去了，所以媽媽睡覺的時候常常叫三哥不要看了。三哥有時會很生氣，覺得媽媽不讓他看電視。于是有幾天就跟媽媽斗氣，不看電視，我們只能在電話里兩邊勸。每次回家，媽媽總希望我們帶很多菜走，三哥便開心地幫著搬上車。有時覺得不需要，讓三哥不搬，可三哥卻固執地搬著，我們生氣了他也要搬，除非媽媽說算了，他才會停，但總會有一種悻悻然的失落。

　　今年五一節回去，家里的淋浴噴頭不出水，三哥便不知怎么辦，讓媽媽打電話給街上賣電器的。因為三哥吐字不清，別人聽不清。我的七十幾歲的媽媽只能自己打電話，賠笑著請別人來修修。可由于不是在那家買的，別人不愿意來。我心里有點生氣，有點抱怨三哥怎么什么都不會，便自己去看了看，說肯定是噴頭壞了。三哥見我抱怨他，有些緊張，跟著過來看，解釋著。后來姐夫過來看了看取下噴頭說得重新買一個才行，然后開車上街買了一個新的換上才解決了。我對三哥說得自己學會修，不要什么都問媽媽，三哥嗯嗯地答應著。

　　由于三哥讀書少，從小爸爸又少在家，媽媽又總是忙于做家務，對于三哥的行為習慣方面沒有糾正，所以三哥的行為習慣比較自在、隨性。他會不分場合地大聲打噴嚏，咳嗽或者放屁，最初我覺得沒什么，爸爸活著的時候有時會責備三哥，但他依然如故。爸爸去世后，三哥與媽媽相依為命，漸漸地我開始留意三哥這些習慣，想著有一天媽媽走了，三哥不可能自己生活在農村，他總得去跟著他的兩個兒子生活的，而他的這些習慣也許兒子覺得沒什么，但兒媳婦呢？我想幫三哥糾正這些不好的習慣，想讓三哥成為一個看起來有修養的人。當三哥有這些習慣的時候我就給他講應該怎樣，他會聽，但下次回去的時候他依然如故，我又給講。繼續幾次，我就有點生氣了，明確告訴他以后他是得跟兒子一家生活的，如果他的行為習慣不改怕兒媳婦看不慣，產生矛盾。三哥有些委屈地看著我，有我在的時候他便會注意些。

　　記得前年帶三哥去北京的時候，他玩高興了又忘了我的批評，還總是張著嘴巴笑著盯著別人看，我明顯感覺到周圍有些人的不友好的目光。我對三哥說：“你為什么總要張著嘴呢？”他看了我一眼，閉上嘴，繼續開心地游玩。拍照的時候我看到三哥張著嘴準備笑，突然又把嘴閉上看著我。我心里很難過，不知道這些糾正他的習慣是不是不對，但我真的是為他的將來著想的。但不管我怎樣說他，他從來不記恨我，每次我回家他依然很熱情很開心。

　　爸爸去世后，我們給了三哥一個智能手機，教會了三哥拍照、上網，教他玩微信，教他在群里聊天。最初的時候每天晚上三哥和媽媽總會準時在群里語音聊天，但后來因為大家都忙就沒有那么及時回復了。三哥便學會了打字，學會了拍照，學會了在朋友圈點贊，學會了發紅包搶紅包，學會了在群里轉發他覺得有意思的東西。油菜花開的時候他會發油菜花的照片，邀請大家回去看油菜花；櫻桃紅了、枇杷熟了，他都會發照片邀請大家回去吃；撿了斗雞菇、漲水了、收獲油菜、插秧苗等他都會拍照發在群里，而且拍照的水平也越來越好了。每天晚飯后三哥總會看看電視，翻翻手機，然后才會安心睡覺。

　　三哥不抽煙，但要喝酒，每天晚上總會喝上一小杯。去年查出胃炎，醫生叫不要喝酒了，于是三哥只好戒酒了，但偶然高興的時候還是會喝上一杯，他說喝酒可以緩減他的腰痛。由于過早地干農活，三哥的腰椎出了問題，農閑的時候晚上常常會痛，吃藥、貼藥片依然不能好，最好的辦法就是少干農活，少種田地，可是媽媽不愿意，三哥也不習慣，那片田地就是他們的生活。

　　四十八的三哥看起來比同齡人要蒼老些，但笑起來卻如少年般燦爛，愿我親愛的三哥，一直保持那顆少年的心，健康、快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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