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生命的光的散文

　　我生長在偏遠的山區農村，從小特別膽小。記憶中，很多時候的夜晚，家鄉的村莊像墨染了一樣，到處黑漆漆的一片。我偶爾跟隨父母走走夜路，總是提心吊膽。

　　因此，我喜歡光明。因為有光明的地方讓人踏實，讓人溫暖，給我安全感。

　　母親講，在我小的時候，遇到晚上哭鬧，如果是月夜，她就把我抱到院子里來回踱踱步，沐浴著月光，我就會立刻止住哭聲露出笑容；而每晚睡覺的時候，母親必須點燃一盞煤油燈放在床邊照耀著我，她輕哼著小調我才能慢慢進入夢鄉。

　　記憶中，每一個夜晚降臨，家家戶戶的煤油燈都亮了起來。放眼望去，那微弱的光透過一扇扇的窗戶星星點點，不規則地散布在小山村的每一個角落，充滿祥和。只有此刻，勞作一天的鄉親們才可以放松，享受夜晚帶來的安寧。

　　晚飯后，父親總喜歡在那張老式竹椅上躺一會兒，一邊愜意地抽著葉子煙，一邊側耳傾聽收音機里五花八門的新鮮事兒。那個年代，家里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為了減少電池消耗，父親總會把音量調得很低。母親則經常會在忽明忽暗的煤油燈下穿針引線縫補做做針線活。我家的煤油燈芯很細，因為這樣省油。如果不忙其它事情，是不點煤油燈的，一家人早早地洗漱了上床睡覺，睡不著的時候，母親就摟著我講一些民間故事。

　　喜歡有月亮的夜晚，月光如水洗滌著整個村子，再也沒有伸手不見五指帶來的恐懼。老家是一個大雜院，鄰居們經常不約而同出來圍坐在院子里，慢條斯理地拉拉家常，吹吹牛，到了夜深人靜才各自散去。而我，經常會抬起小腦袋仰望夜空，想象著月宮中嫦娥仙子究竟是怎樣的美麗。記得讀過一篇文章，說月光是最公平的，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貴，它不厚薄彼此，將光明送給每一個人。

　　在我上學的時候，為了方便晚上做作業，父親特制了一盞煤油燈，燈芯捻得很粗。母親說，為了保護我的眼睛，家里再窮，也不能省那幾個煤油錢。很多個晚上，聞著煤油的清香，我在柔和的燈光照明下，翻開課本讀書學習，汲取著知識的營養。

　　后來，隨著國家的富裕，電燈走進了千家萬戶，這個先進科技的產物讓鄉親們興奮不已，很多人驚奇連接在電線上的燈泡為什么能發光。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電”，可是一直疑惑它是怎么附體在細細的電線里傳輸過來的，它真是一個抽象的怪物，肉眼看不見，那樣影無蹤。

　　安裝了電燈以后，書桌上的煤油燈被母親收起來了。為了聚光增強亮度，父親特意用一張牛皮紙折了一個喇叭狀套在燈泡頸上。每晚做作業的時候，我只要輕輕一拉書桌旁邊的那條開關線，書桌上方的電燈立刻亮起來，橘黃色的光芒瞬間灑滿了整個書桌，亮堂進了我的心里。

　　那時候，國家電力整體還落后，經常供電不足。停電的時候，擱置的煤油燈再次被母親找出來使用，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多年。這么多年了，我至今記得等電翹首以盼的心情，我拉開開關隨時守候著，只要來電電燈亮起來，我的心立刻“咯噔”一下，充滿無比的喜悅。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對文學產生濃厚興趣，迷戀上了課外書，我經常喜歡看瓊瑤金庸的小說。接觸這些書，父母認為會分散我的學習的精力，堅決制止。很多個晚上，為了躲避父母的監視，我只能偷偷打亮手電筒整個人蜷縮在被窩里如饑似渴地看書，沉浸在另一個讓人歡喜讓人憂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從那時候，我對文學充滿了虔誠。

　　有一件事情記憶特別深刻。讀高三的時候我住校，有一天晚上寢室都滅燈休息了。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還有一個女聲在不斷呼喊我的名字。我披衣下床出來，原來同班同學小文在門外。她說她在教室里攻克一道作業題，不知不覺時間拖晚了，回租房她害怕，希望我送送她。我立刻來了男子氣概，慷慨地拍拍胸脯。學校雖然處在一個小鎮，但是那時候還沒有路燈。

　　夜深人靜的街上黑糊糊的，冷冷清清。小文在前我緊跟隨在后默默地走著，我們的腳步聲“踏踏”地在街道上清脆地回響著，敲擊在心坎一顫一顫的。

　　突然，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竄過來撞到了小文，隨即發出“喵”的一聲尖叫。小文“啊”的一聲，扭轉身撲進了我懷里瑟瑟發抖，我拍打著她發抖的雙肩安慰：“別怕，別怕！，那是一只貓！”

　　我忽然想起來什么，下意識地用手摸摸口袋，掏出了一盒火柴（那時候我偷偷學抽煙了），趕緊抽出一只劃燃。小文很快平復了心情，后面每走一段路，我都會劃燃一只火柴壯膽，那羸弱的光帶給了我們勇氣和力量。

　　歲月悠悠，我終于長大了，可以展開翅膀飛出小山村了。我在城市里尋夢，感受著人情冷暖，體會著百態人生。城市是美麗的，即使到了晚上也燈火闌珊。每一步的成長意味著改變，我再也不恐懼夜晚，很多時候，忙碌一天后我會出來在馬路上走一走，柔和的燈光撫摸著我，讓我靜靜感知，觸摸著初心。一盞盞路燈，多像母親的眼睛，那么慈祥地凝望著遠行的兒子。

　　那時候，因為工作關系，每次回家，我只能坐最末那趟班車。在鎮上下車天色已晚，而每次，母親總會在鎮口通往的那條小路口早早地等著我，因為她知道她的兒子從小怕黑，怕走夜路，特別怕經過村口山坳的那一片墳地。多少次，母親踩著坑坑洼洼的小路，步履蹣跚地守護在我身后，手臂抬起那束電筒燈光，左搖右擺照耀著前方，引領著我回家。

　　到今天，我們的國家越來越富裕了。一年到頭幾乎不停電，現在電費也便宜，一到晚上，家家戶戶屋里的燈都齊刷刷地亮起來，氤氳著和平盛世的安寧與祥和。如今的青少年有幾個還見過煤油燈呢！即使手電筒，現在也越來越遠離了我們的生活。假如偶爾走走黑暗的地方，掏出手機就能照明。

　　物質生活的雖然富裕了，但是我的感官越來越麻木，對于曾經的經歷，早已塵封在了記憶深處。

　　這幾年，為了生活我還一直在外面奔波，女兒只能留守在家里給父母照顧。聚少離多的日子，我時常充滿對家人的思念。

　　有一天晚上，我們下班較早，妻提出回家看看吧。于是，我們駕車往家趕。那時候女兒在讀初三了，為了讓父親方便照顧母親（那時候的母親因為腦溢血癱瘓在床了）和女兒的學習，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到了鎮上正好九點，剛好是女兒下課的時間。在簇擁的學生當中，我和妻接到了剛下晚自習的女兒，我們的出現讓女兒格外驚喜，她蹦蹦跳跳地左牽我的手，右牽妻的手跟著我們回家。

　　折進通往租房那段小胡同的時候，發現一片明亮。我意外地發現前面的大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懸掛著一盞燈，正散發出柔和的光撕裂了黑暗，仿佛一朵盛開的白蓮。

　　“是爺爺牽線安上的，他說胡同黑乎乎的，擔心我晚自習回來不安全。每晚快到我放學的時候，爺爺就把燈開亮了……”女兒在一旁解釋著。

　　深情地凝望著這盞燈，深深觸動了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我的眼睛有些潤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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