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的天空散文

　　一

　　童年的記憶，有些清晰，又有些模糊。

　　只記得冬日里，母親的大手，拉著我的小手，經常穿過清瘦的巷道。單薄的鴨舌帽，厚重的花布格大衣，腳底一雙沉重的黑棉鞋子，把我層層裹得嚴實，喘不過氣。

　　我那時不懂辯解，也懵懂無語。在母親的羽翼下，只能走動與她目光交匯的距離。

　　唯一的一次單獨遠行，還是在夢里。

　　一個人孤獨行走，沒有方向和目的地。走著走著，就走進了白茫茫的雪地。四周遇不見相識，腦海中沒有印記，一聲聲呼喊著，卻聽不見一點聲音。急急地想從身體里使勁，卻從眼睛里擠出淚水……

　　二

　　從內地到邊疆，從春天到寒里。父親和他戰友修的鐵路，把我帶到天山腳底。仰望冰天雪地，眺望松樹樺林。厚實的雪地，嵌下松鼠和鹿的腳印，像朵朵梅花盛開在雪域的風景里。

　　我成了鐵路工人的孩子，成了支援邊疆的童子軍。父親那有力的臂膀，搭起一座座綠色的帳篷，在不斷地遷移中，為我遮風擋雨。

　　于是，遠離城市的戈壁，有了一個孩子的足跡。他與野花叢草相伴，還和精靈蟲蟻對語。每當夜幕來臨，或是數著眨眼說話的星星，或是看著月下流動的浮云。在那幼小的心里，埋藏著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三

　　木訥的孩子終于上學了。

　　陌生的面孔，新鮮的事物，讓我常常躲在角落不敢言語。

　　上學和回家的路上，總是一個人低頭走著。無論周圍風景多么美麗，同伴們玩得多么開心，我都無心欣賞，無暇顧及。

　　整整一年光景，我把自己封閉在一個人的世界里。

　　春天來了，我跑到田野里與大自然親近。夏天來了，我躲在樹蔭下聆聽鳥語蟬鳴。秋天來了，我從遠處觀望到處成熟的果實。冬天來了，我就期待著下雪，爾后從雪中尋找樂趣。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當同齡人的目光，再次匯聚到我身上，我才靦腆接受。

　　以后的日子，便是開在校園里的花季。

　　紅領巾是我得到的第一份榮譽。在冉冉升起的國旗下，我把右手舉起，心中升騰起第一個神圣的希冀。

　　四

　　數十年來寒窗，金色年華暢想。不經意間，小小的我長成男子漢。當走到人生抉擇的路口，我便把目光投向了軍營。

　　那是九五的初冬，一個早寒的日子。我瞞著父母，懷揣一顆火熱的決心，立誓在夢想的軍旗下。

　　當父親用仍然有力的大手撫過我的頭，母親用憐愛的淚水灑在我瘦弱的肩，為我默默送行的時候，我哭了。最后一次當他們的面哭了。因為我深深知道，一只沒有單獨出過遠門的菜鳥要學飛了。在那廣闊無邊的天空里，不知飛得怎樣，要飛多遠，能飛多高？

　　走在軍營的路上，胸中一片金色陽光。橄欖綠的軍裝，讓我變得更加堅強。用書生的手握緊鋼槍，把深邃的目光投向遠方。挺拔的身姿，威武剛強。必勝的信念，勇往直前。

　　我時刻準備著，把自己的血肉之軀連同生命都拋灑在共和國的豐碑上……

　　五

　　三十五年風風雨雨，好似彈指一揮間。昨日還是追風少年，如今竟也而立過半。曾經的菜鳥已體魄雄壯，羽翼日漸豐滿。假以時日，不久的明天，這只菜鳥最終會變成一只雄鷹。在它展翅翱翔的天空里，世界不再大，理想不再遠。

　　冬夜漫漫，星火點點。我再一次面向窗外，端坐著，凝視著，思考著，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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