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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一朵苦寒梅散文
歲月好似指尖的流沙,在輕輕合攏時,沙漏劃過皮膚,總會驚醒淡淡的疼。
——題記
十月的北方,已經開始進入了初冬時節,寒霜也漸次襲來,萬里凄清寒肅。此時的我,將陽臺的窗戶緊閉,一個人躲在這個小空間里,握杯熱茶,給雙手一點溫暖。凝望窗外,想:冬天來了,梅花也快開了吧?
姐姐出生在寒冬臘月,正是北方梅花怒放的季節,于是父母就給姐姐取了“冬梅”的名字。就這樣,一朵苦寒梅,在嚴冬里開始了她的淚水人生。
我6歲那年,姐姐8歲,剛剛進入一年級。那年發大水,因為我們村子緊鄰淝河,別說是發大水,就是普通的一場大雨,屋后橫穿村子東西的那條河都會滿滿的。雨,一下就是半個月,村子里更是一片汪洋。那天,爸爸媽媽不知去哪兒了,就讓我獨自在家帶弟弟玩,著急了,不知咋地,膽子大起來,趟著水拉著2歲的弟弟,準備過小橋去奶奶家。可屋后滿溝滿壕的水,小橋也被河水淹沒了,分不清哪里是橋哪里是河。我畢竟年紀尚小,只顧自己走,卻沒有顧及到左手邊的弟弟。沒走幾步遠,突然感覺弟弟一掙,脫離了我的左手。我眼睜睜地看著弟弟漂在水面一點點地遠去,我一下子給嚇懵了,連哭都忘記了。幸虧正好有大人經過,兩個大人手扯手,將弟弟一把拉到自己懷里,才救了他一命。后來,爸爸媽媽回來了,院子里立刻亂作一團:這邊,爸爸對我厲聲訓斥;那邊,媽媽抱著弟弟嘶聲啞嗓地大哭。當天中午決定:姐姐不用去上學了,把書包給妹妹,讓妹妹代替上學。
從那以后,我便背起了姐姐的花布書包,每天在姐姐凄凄的淚眼中蹦蹦跳跳地上學、放學。而姐姐就在家一邊帶弟弟,一邊幫著媽媽割草喂牛干著家務。有天中午,我放學回到家,正碰上姐姐也背著滿滿一大筐青草剛進家。她笑著,用染滿青草綠的小手抹了兩下汗,悄聲說:“你給我出一個算術題,我也會。”我說:“你吹牛!”她頭一揚:“不信你出,看誰吹牛。”她臉上被汗水沾著的草葉兒,在風中倔強地擺動。我迅速從書包里掏出算術本和半截鉛筆,隨便寫了一道加減混合運算題,不屑地向她面前一推,她喜滋滋地拿過來,認真地掰著手頭算起來,嗨,別說,姐姐還真算出來了呢,我驚訝了。她偷偷地說:“你別跟爸媽說,我每天割草時,都要在你班后面聽算術。晚上等你睡著后,我還偷看你的書呢!”說完,她像是撿了大便宜似的笑著,轉身喂牛去了。我卻心里酸酸的,要不是因為我不會帶弟弟,怎么會讓姐姐失去本該屬于她的學習機會呢?
晚上,我偷偷向爸爸說了此事,身為教師的他,也知道不能總讓姐姐在家干活不去識字。就這樣,姐姐又重新背起了書包,上起了學。但是有個前提:忙季,幫忙干活帶弟弟妹妹;閑季,才準許上學。為了能背上書包,為了不再蹲在窗戶后面偷聽課,姐姐連這樣“苛刻”的條件,也能很爽快地答應。就這樣,半上半不上的,姐姐每學期還能捧回一個獎狀,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她三年級上半學期,她再也不能去上學了!因為弟弟和妹妹都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爸爸是教師,我們兄弟姐妹5個,都要讀書,那二十多畝田地僅靠媽媽的兩只手,顯然是不行的。那一天,姐姐抱著書包一個勁兒地哭,哭得一家人都在抹眼淚,怎么勸都不行,最后爸爸只能用一頓狠打來結束她的哭鬧。于是,她指著我質問爸爸:“我每學期都得獎狀,她連一個獎狀都沒得到,為啥不讓我上學,讓她上啊?”隨后又沖著我哭喊:“不是因為你把弟弟帶河里去,我能上不了學嗎?”爸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圈紅紅地轉回屋去,不再言語。我知道,姐姐的話,如鋼針般刺痛了我們每個人的心。是我愧對于姐姐,是我斷送了姐姐的前程。
這種愧疚,從來就沒有停止過。1991年,我的愧疚之感進一步加劇了。
那年,安徽省爆發了建國以來的又一次特大洪澇災害。當時姐姐正在山東大姑家幫著照料小有規模的室內魚塘。當她從電視上看到安徽的災情那么嚴重,甚至有房屋倒塌、生命死亡的報道時,她更是焦躁不安,想家心切,但是回安徽的道路被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數日后,姐姐突然出現在家門口,一見到家人,扔下包就跟媽媽抱頭痛哭!邊哭邊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嗚嗚嗚……我想給你們寫信,可我很多字都不會寫,我想查字典,又不知怎么查,寫了扔,扔了寫……嗚嗚嗚……”爸爸再也控制不住了,蹲在地上抱著頭老淚縱橫:“可憐的孩子,我對不住你啊!”全家人再次哭作一團……直到現在,想起這句話,我的心依然如刀攪似的作痛著——
酸楚的記憶伴著淚水,滴落在我微微顫抖的雙手上。我淚眼迷蒙,哦,是窗外下雨了么?這雨,似是為我而飄,為心而飄,潮了眼,濕了心——諸多無奈、諸多憂傷,默默滴落,似是一種疼疼的想念,又似是一種對生活的幽幽哀訴。
后來我考上了師范。在一個周末返家,待我下了車后,還要步行6里地,但我一點都不覺得累,心早已提前飛到家。剛到村頭,我便遇見姐姐推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迎面而來。此時姐姐已經出落得異常的端莊美麗,我歡跳著快步跑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問:“姐姐,你干啥去?”姐姐帶著她那種親切而又淺慢的笑:“回家啊!”“啊?啊?你說啥啥?你回……回誰家啊?”我簡直懵傻驚呆了。我隱隱感覺到了什么。姐姐笑,我卻哭了,“姐,你不要跟我說你結婚了啊!”“嗯,婆婆去世,百天以內,我們必須結婚,來沖喜!”“你結婚,為啥家里都不告訴我?”“怕耽誤你學習!”我撕扯著嗓子哭著拽著姐姐往回走:“不行,你不能走,你不能去他家——”
然而,我知道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姐姐還是走了,回了她那個家……
21歲的姐姐,在婆婆死后,百天之內,嫁給了小他三歲的男人——我的姐夫。公公另娶了其他女人,兩個弟妹正在上學,婆家小妹僅有8歲,還有兩個耄耋老人,這一大家子,祖孫三代,就等著姐姐去他們家操持這一切。結婚兩年后,年頭歲尾又生了同歲的兩個兒子。從此以后,苦難的生活和苦澀的淚水,便不容商量地成了姐姐生命的主旋律。
經濟的拮據,操持的勞累,家庭的矛盾,夫妻的打罵爭吵,年年月月地挑戰著姐姐的承受力。但是,姐姐性剛,寧愿用醉酒喝農藥來發泄以求解脫,也不愿向爸媽傾訴她的苦;姐姐命硬,挺著大肚子連人帶一車糞翻到溝里,也能母子平安;姐姐要強,憑著一身勁,硬是把這苦不堪言的日子過到了今天。
窗外雨聲漸小,杯子里的水,已經沒有了熱氣,眼前也不再氤氳潮濕,心卻陡然生出一種從容的感嘆,遂提筆在紙上為姐姐題上一絕:
冬梅傲立苦寒中,浴雪凌霜始透紅。
只見冰崖香蘊就,誰知險道幾重重?
我望著窗外,癡想:姐姐,今年冬天的梅花,一定是含笑綻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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