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的滋味

　　街燈是墻邊泛濫的昏黃，巷子是沉寂死水般的晦暗幽深，穿行于黑暗深處，又念起身旁牽引的那粗糙大手，徐徐流淌的，是亙古的溫暖……

　　像以往般，我與奶奶拐入街角那家裝潢精致的水果店。猶記得第一次經過時艷羨而渴望的盈盈眼眸。那些圓滾滾、水靈靈的小家伙密密匝匝地挨著，誘惑著躍動的味蕾。

　　孩提時家中較為拮據，此時龍眼又并不應季，價格高昂，奶奶每個月只攥著微薄的生活費和退休金，或許是店中孩童幸福的笑靨，或是我熾熱的神情燒灼了一份敏感深沉的愛，又抑或是心中無可排泄的情思，她挽起我的手，輕飄飄跨入。從此，奶奶就堅持每日買龍眼給我來吃。

　　柔軟的龍眼肉入口迸濺出清甜的汁水，在齒貝中久久流連，如雨后純雅的清風拂過，似看見那龍根樹挺立于薄暮明凈的初雪，甜而不膩，平淡之中的那種喜悅幸福。

　　偶然得知，奶奶對龍眼的愛是源于家鄉那遍地的龍眼樹，終于也看懂那渾濁的眼眸，似銀河般的靜默。當七月夏日的第一陣季風擦過奶奶灰黃的臉頰，她告訴我，她要回鄉摘龍眼，要把最大最甜的一簇龍眼摘回給她的親孫女。我不舍阻攔那向往殷切故鄉的目光，只苦苦哀求奶奶記得回來，奶奶滿口應下。

　　只是，有時候，你以為永遠不會改變的事，突然變了，你以為永遠不會消失的人，也會突然消失。

　　奶奶摘完龍眼后，身體徹底垮掉了，病來如山倒，多年的城市忙碌生活已使她不堪重負，于是她留在了那寧靜的村莊。皎潔的月光、淡淡的稻香、輕搖的蘆葦、清甜的龍眼，伴著您掂念的呢喃，牽掛著您的小孫女，牽掛著那箱未寄出的龍眼，牽掛著那個未兌現的承諾……

　　依舊是寡淡清香的龍眼味，氤氳出深沉的親情。千里的等待、千里的回眸、千里的期待，原來就在這淡淡的滋味中，摻雜著夢幻般的甜馨，原來你的愛從未離去，就像黎明終會到來。

　　就讓我把心棲在那素未謀面的故鄉，棲在您眉間那片丹青水墨、山遙海闊之中，棲在那寡淡清香的龍眼的滋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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